第7章 葵水臺(第1/4 頁)
喬增德睡了個午覺,醒來發現孫平堯不在家。喬其也不在家。
他想了想,帶著他兩年攢下的工資,下樓騎著腳踏車,去了市裡最氣派的酒店葵水臺。
孫平堯還在孃家,喬增德想,她肯定會想辦法的。
他咬著牙付上定金,臉色極其難看。
葵水臺前臺服務員遞給他一張收據,禮貌地半鞠上身,說:“喬先生,十分抱歉,讓您久等了。這是您的收據,請您收好。請您和親友在週日上午十一時,到祥雲仙廳參加宴席,我們恭候您大駕光臨。收據上有我們的電話,有什麼需要,請您隨時致電。感謝您的光臨。”
喬增德心裡剜肉一樣疼。
他沒好氣地說:“行了行了,囉裡吧嗦,說這麼多也比不上打個折實惠!淨扯些沒用的!”
前臺服務員不敢作聲。這種客人,她也見過。這是在辦事之前,有的是在辦事之後。拿著賬單,當場休克的,她見過;當場擦汗的,更不稀奇;當場打起來的,家常便飯。老爺們兒前來結賬,老孃們兒跟在旁邊盯著的,在這兒都再正常不過。有的男的,每次來,帶的女伴都不一樣,這氣派輝煌的葵水臺四樓以上,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最富有的,也是最貧窮的;最慷慨的,也是最吝嗇的;最彬彬有禮的,也是最狠毒無情的;最貌美潔淨的,也是最醜陋骯髒的......
一角櫃檯,映照世間萬相。
喬增德巴不得前臺這個年輕的小女孩生氣,只要她生氣,喬增德就能找出理由,把剛交上的錢再要回來。
他心裡後悔地要命。攢了兩年的工資,就這麼一下子就沒影了。
他越想越心疼,恨不得嚎啕大哭,破口大罵。
他工作還沒有幾年,在任教的這幾年裡,喬增德最慷慨最有風度的時候,就是學生請他吃飯的時候。
學生請他吃飯,喬增德就像一個老父親,指導著學生夾這個菜夾那個菜,學生夾完一筷子,喬增德又像一個老父親一樣,迅速把菜收收底,還不忘教導學生:“粒粒皆辛苦,啊,不要浪費。”
一頓飯,學生數次無語凝噎。時間久了,為了保持身心健康,順暢進食,學生就不再請這位老父親吃飯了。
喬增德想打牙祭的時候,就在課堂上指桑罵槐地大罵年輕人“忘恩負義”,罵著罵著,自己就越來越委屈。
“孔子,他瑪的孔子還收學生束脩呢!”喬增德在課堂上講道:“我們國家歷來反貪腐,可貪腐反到師生層面上,那不是破壞了正常的人倫情感和正常的人情往來?”
學生面面相覷。
喬增德正氣凜然,他的話似乎也有那麼點道理。
喬增德抬起鼻孔,眯著眼睛,自左往右,往講臺下面轉動著眼珠,再自右往左,把眼珠轉回去。
講臺下面,滿座大學生,鴉雀無聲。眾學生認真地低著頭,無人反駁。
喬增德放下心來,抬抬屁股,看看第三排漂亮的李雲夢,心裡“嘖”一聲:“她今天穿的這件白色連衣裙倒好看,就是領子太高了,差那點兒?只需要低那麼兩公分......”他忍不住抻了抻脖子,好像那樣,就能抵消李雲夢衣領遮擋的高度。
他那時候還不知道李雲夢和連海兵的事呢。現在想起來,直覺得自己虧大了。
喬增德繼續說:“尊師重教,這是我們國家優秀的傳統。連老師都不尊重的國家,是一個沒有希望的國家。”
現在,站在葵水臺這半人高的櫃檯前,喬增德充分感受著人心不古。作為堂堂大學教師,他沒享受到半分折扣,光是定金就實打實地花掉了四千瀛洲幣。
他瞪著前臺女服務員,仔細盯著她的臉,只要她顯示出一絲不悅,喬增德就準備大鬧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