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不廢江河萬古流(第1/6 頁)
天寶五載(746),辭別李十二,懷揣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崇高理想,35歲的杜甫終於來到了京都長安。
長安一直是杜甫心魂所繫的聖地,更是他精神的寄託。
這個浩大的城市此時正沐浴在開元盛世的榮光裡,經濟繁榮,文化燦爛。長安埋藏著士人們無盡的嚮往,如今杜甫的雙腳也終於踏在了這片熱土上。
天寶六載(747),天賜良機,玄宗詔天下“通一藝者”到長安應試,36歲的杜甫也滿懷熱情地參加了考試。但是誰能料到,結果所有士子統統落選。
口蜜腹劍的權相李林甫自導自演了這場天大的鬧劇,事後,竟還恬不知恥地上表稱賀“野無遺賢”。
杜甫大受打擊,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落第了。
那個廣納賢才的大唐遠去了嗎?
渺茫的希望還隱匿在前方嗎?
朝廷濃重的陰影深深地刻在了杜甫的心上,他的性格中也埋下絲絲沉痛的因子。
不過,縱是在這樣的境況下,杜甫仍對聖天子抱有幻想,他不懈地四處奔走,向達官顯貴進獻,只為求得賞識和舉薦。
一年年杏花春雨,一季季草木搖落,杜甫一生中最黃金的年代就這樣在悄無聲息中流逝了。
天寶十載(751),皇帝將要舉行祭祀盛典,杜甫孤注一擲,接連進獻三篇精心構思的賦文,這一次,歌功頌德的吟詠成功引起了玄宗的注意。
一時間,杜甫聲名顯赫,多年的努力似乎迎來了曙光。
不過獻賦之人是否真的德才兼備,還需經過嚴格的考核。
“集賢學士如堵牆,觀我落筆中書堂。”(杜甫《莫相疑行》)
這是一次特殊的考試,考生只有杜甫一人。
那一日,名流們集聚在中書省,當朝首相出題、禮部尚書判卷、集賢院的高官們圍觀,杜甫坐在中間奮筆疾書。
這無疑是杜甫一生中的高光時刻,直到許多年後,他都難以忘懷。
杜甫天真地以為會得到重用,結果不過落得一個“送隸有司,參列選序”的際遇,也就是任其空等,沒有下文。
等待的過程漫長且焦灼,時間有時就像停滯一般。
科舉和獻賦的失敗,迫使杜甫走上了干謁之旅。他說:“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
誰細數過,杜甫深夜獨對殘燈,究竟寫下過多少封卑微的求告;誰能知道,寂寞無望的日子裡,杜甫熬過了多少個不眠的長夜。
杜甫不像李十二有錢,在長安旅居的數年中,貧病和飢寒交織,困頓和傷感裹挾,他的生命顯得那樣蒼白而無力。
十年京華路,滿紙訴悲辛。
十年裡,杜甫嘗試過多種途徑,終是一場又一場的落空。
這期間,他唯一沒停下的就是寫詩,這是他身為詩人的天性。只是連杜甫自己都沒發覺,隨著他心理上的鉅變,他的詩風也已轉變。
“文變染乎世情”,他的筆已從個人屈辱淪落的身世之嘆,上升為對時代的深省,對苦難的紀實。
這期間杜甫一家難以維持生計,他不得不送家人寄居奉先縣。
天寶十四載(755),44歲的杜甫等來了朝廷的一紙任命。
他堅辭河西縣縣尉的職務,最後改任管理兵甲器杖的右衛率府兵曹參軍,是八品小官。
盼等十年的結果,與他的期許相去甚遠,可杜甫的一顆心已在苦澀中浸潤多年,如今得到一官半職還是讓他嚐到了久違的一絲甜蜜。
“老妻寄異縣,十口隔風雪。誰能久不顧,庶往共飢渴。”(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