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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元青笑了笑:「是。」
「以後我要陪著老祖宗用膳。看您多吃一些。」
傅元青又道:「好。」
陳景拿出菅草編織的屨,單膝跪地:「我為老祖宗穿鞋。」
傅元青怔了怔,沒有拒絕,將足輕輕踩在陳景膝蓋上,扶著陳景的肩膀,讓陳景把菅屨系在他腳踝處。
陳景動作輕柔,對待他的雙足猶如至寶,帶著一種輕柔的姿態。
終於穿戴好了斬衰服。
陳景看著他,目不轉睛。
過了片刻,他將苴仗遞給傅元青。
「我去了。」傅元青道。
「好,我等你。」
傅元青推門出去,堂內眾人皆驚,浦柱國更是呆立當下。
傅元青並無言語,撩袍子跪在靈堂前,面前陰陽盆內香火已散。
「老師。」他呼喚了這個十三年來不敢出口的稱呼,「學生傅元青來了。」
他行三叩禮,雙手握盆,毫不猶豫當頭摔下。
盆落地粉碎,清脆裂聲猶如驚雷響徹當下。
浦穎哽咽吩咐:「哀樂起。」
哀樂猶如最蒼涼的哭喊,已迴繞堂中,眾人哭嚎。
傅元青匍匐跪在碎片中,直到起棺,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他掌心被碎片刺穿,淅淅瀝瀝的流了血。
「老祖宗,結束了。」陳景攙挽著他起身,傅元青站起來,在他攙扶下,向遠處看去。
浦府內一片狼藉,滿地冥錢,外面的學生大約是跟著喪禮的隊伍走了。街道變得空落落的。
只有楊凌雪與魏飛龍正大踏步入內,向他而來。
僕役們在打掃狼藉。
西方的天邊還有隱隱悶雷聲,然而小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雨後的世界一片清新。
竟從東方亮起了光。
回去的路上,還是清晨,京城裡的早餐鋪子剛擺出來,小商小販們正抬著扁擔來趕集市。
「老祖宗可要吃些東西再回去?」陳景問他。
傅元青收回思緒,道:「好,也給北鎮撫司的諸位安排下吧。」
早餐鋪子哪裡接待過這麼大的陣仗,店主嚇得連忙加了好些座位。烏泱泱幾十個人才勉強坐下。
一人一碗羊肉湯麵,還有炊餅。
老闆差點準備得食材都不夠。
傅元青素來吃得清淡,只要了一碗豆漿,接著就見陳景要了塊兒棗糕過來放在他的面前。
「老祖宗剛才耗了心神,多吃一些。」陳景對他說。
「我沒事。」傅元青乘熱喝了口豆漿,「你不用替我擔心。」
「老祖宗不怕災禍加身嗎?」
「我只剩下這些日子,災禍加身又能如何?」
傅元青甚至有些隱隱的笑意,他仰頭看對面的屋簷,有殘雨滴落:「當年先先帝在位時,有一大儒辱罵他。孝帝大怒,斬他十族。又將他所著作為逆反言論。我父親因為藏了反詩,牽連全家。傅家原本也算不得太大的世家,便沒了。」
「我母姐死時,我被錦衣衛拘著,只看了一眼她們在空中的身影,便被拖入獄中。後來,父親和我們兄弟的判決下來了。父親革職腰斬,大哥和我乃是秋後問斬。父親是斬立決,聽說父親死那日,掙紮了許久才去,我無法為父親收斂。再然後大哥在獄中病死,我也只是為他蓋了草蓆,最後被獄卒拖走,甚至不知道他屍首去向。」傅元青緩緩說,他現在提及這些很平靜,似乎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別人的身上。
「我以為,我這樣的人,這輩子也再不配這些事了。沒想到最後……」傅元青道,「我其實並不難過,反而有些竊喜。若我不是宮人身份,便穿不了斬衰服,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