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第1/2 頁)
「日升月落,雲散雨收,花開花謝,生老病死,皆乃是天意所為,非人力所能抗衡,」赫鍾隱道,「順應時勢方得解脫。」
「那路邊有即將餓死的孩童,先生也不管麼,」陳靖眉眼彎彎,「先生手裡有一塊饅頭,給他他便活了,不給他便餓死了,先生也不在乎?」
「我今日給得了他,明日他還得自謀出路,」赫鍾隱輕叩指尖,「若今日我不給他,他去挖草皮撿樹葉摘果子,還能熬上幾日,若我今日給他,轉天他心存僥倖,等在路邊向下一個人討要,可一整天都沒人過來,他只能死得更早。」
陳靖一怔,連連撫掌大笑:「先生說的極是!天道迴圈報應不爽,人人命格已定,何需再做掙扎?做那一葉扁舟,隨波逐流便夠了!」
「阿靖以為如何,」赫鍾隱笑道,「若你在那扁舟之上,還能做些甚麼?」
「若木板漏水,我便跳水逃生游到岸邊,」陳靖長身而立,兩手背在腰後,「若長杆還在,我便調起長杆渡水而去,若逆流而行,我便尋蘆葦編成草繩,伺機飛出套環,將木舟拽到岸邊。」
話音未落,陳靖行至赫鍾隱身前,俯身直視對方:「先生,從天而頌之,孰與制天命而用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便逆天而行,我也要試上一試。」
赫鍾隱悚然一驚。
這不是那個偷溜出去瘋玩的阿靖了。
這是······大梁的驃騎將軍了。
烏雲陣陣湧來,遮掩大半天光,陳靖唇角淺勾,眼底不含半分笑意,墨染似的瞳仁黝黑一片,逼得人沉墜進去,融化五臟六腑,骨渣都留不下來。
「我有了自己的府宅,」天光驟晴威壓盡散,陳靖直起半身,搭住赫鍾隱肩膀,「即日便要披掛出征,先生且來送我一程。」
話已至此,赫鍾隱推拒不得,他隨陳靖去了新建的府宅,府宅建在永康城邊陲,背靠群山四面環水,乍一看是個風水寶地,細瞧卻似座牢籠,踏進去只覺風聲陣陣,銅鑼鐵瓦飽含肅殺,唯府中湖上有座畫亭,微風拂過碧水蕩漾,瞧之還有幾分柔和。
陳靖叫人布上一桌好菜,頻頻給赫鍾隱斟酒,赫鍾隱平日飲酒不多,素來不喜酒味,只能淺嘗輒止,隨意吃上幾口,熱菜落肚化為冷炙,他食不知味,見陳靖微醺便起身拜別,陳靖未再挽留,只說請先生乘車攆回去,以免受風著涼。
赫鍾隱坐進車攆,一路渾身發冷,熱意颯然而散,他回到院裡仍手腳僵硬,直直坐到榻上,眼珠空落落散著,不知望向哪裡。
赫修竹蒸好小食,倒水來幫爹爹泡腳,往日裡爹爹身嬌玉貴,熱水稍燙便要踹翻瓷盆,眼下那盆裡冒出白霧,赫鍾隱似是不知道痛,眼角都未抽動一下。
「爹······您這是怎麼了,發生甚麼事了,」赫修竹半跪在地,輕輕搖晃爹爹,「可是身上不適,回臥房多歇歇罷。」
赫鍾隱下意識抬頭,手臂探到前面,揪住赫修竹額發。
這麼多年過去,修竹從小孩長成青年,眼尾有了淺淺細紋,細看又看不到了。
赫鍾隱垂下眼瞼,望向水中的自己,他臉上的皺紋是畫上去的,若用藥洗涮下去,這張臉與十年前別無二致,或許再過十年,仍是這幅模樣。
與常人比較······他是個怪胎罷。
赫鍾隱揪住額發,腦中嗡鳴不斷,諸多畫面如雪片飛來,簌簌填滿腦海,他混亂不已,恍惚搖頭:「修竹······爹是不是······自私透頂了。」
赫修竹慌忙抬手,按住爹爹額頭:「沒有發熱······爹你到底怎麼了?」
「走罷,」赫鍾隱驟然起身,赤腳向房內走去,「在這裡居留太久,我們該離開了。」
赫修竹丈二摸不著頭腦,急匆匆提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