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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判司頭上淌下豆大的汗珠,他自是記得這件事,甚至當年他也參與其中,隱約知情。
是當時的孟州刺史,想操控孟州糧食生意,和周生岐合謀不成,便想著將此人除之而後快。
這樣的陳年秘辛就這樣突然掀起,他心中直打鼓。
同時他的心底生出疑惑,這些密事的卷宗,應該早早被銷毀掉了,怎的又出現在謝琛的手上?
但還沒等他將這事琢磨明白,他就瞥見堂上謝琛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唇畔笑意清淺,可卻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判司下意識垂下頭去。他轉了轉眼珠,努力解釋道:「或許是他落入水中不久便溺死,因此還沒有吸入大量積水。」
「可卷宗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周生岐是清醒落入水中。既然如此,必會在水中掙扎求救,怎會沒有吸入大量積水?」
謝琛覷著判司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嘴角向上一勾,「何況有人驟然落入水中,必然會生出極大響動?怎會第二天,才有人打撈起他的屍體?」
「當時夜色過晚,可能畫舫眾人都已熟睡,沒有聽見罷……」判司囁嚅道。
謝琛一聲輕笑,纖長的手指擺弄著卷宗,「原來是這樣。」
判司咂摸著這話,也不知謝琛是信了還是沒信,他賠笑道:「正是如此。」
他心中不斷祈禱,謝琛快把此事翻篇,然而事與願違,判司聽到耳畔一聲音悠悠道:「我怎麼看著,這周生岐像是被人按在水中活活嗆死呢?」
「嗆死之人死於缺氧,通常腹腔少有積水,而溺死之人,因在水中反覆掙扎,腹腔存在大量積水。」
判司眼皮一跳,佯作若無其事道:「殿下說笑了,周生岐身為男子,又生得孔武有力,畫舫的女兒們加起來力氣還沒有他一人大,誰又能讓他嗆死。」
「為何不能?一個淨手用的臉盆,多半盆的清水,加之周生岐當時醉酒意識模糊,想要被嗆死簡直易如反掌。」謝琛淡淡道。
「哐——」是一聲清脆響徹滿座。判司竟撐不住謝琛的追問,一下子跪倒堂中。
空氣一瞬間冷凝,堂下的官員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一些熟識的官員,還悄悄交換著眼神。
這判司,也是孟州本地的地頭蛇,自打孟州上任刺史被罷職,新刺史上任後,他自負老資格,在商議賑災策略時,公然和新刺史唱反調,明裡暗裡也給新刺史使了不少絆子。
平時頤指氣使、神氣不已的判司居然懼怕成如斯模樣,真是令人嘖嘖稱奇。
良久沒有人說話。
謝琛小口抿了一下茶,只道茶涼了,讓手下人重新上一盞,又命底下人端上火盆來。
眾人彼此打量一眼,對於謝琛的這個命令,都有些奇怪。
判司一直跪在地上,他倒不是不想起來,只是陡然跪下的一刻,膝蓋受到衝擊,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衙役帶來一陣穿堂風,火盆和水一併端來。
謝琛呷了一口熱茶,才緩緩道:「判司何必行這般大禮,快快請起。」
說罷,命兩個衙役把判司生生架了起來。
望著面前吞噬的火舌,判司眼中惶然之色愈發明顯,怎麼說他官職小也是地方官員,楚王不會真的敢對他動刑吧。
謝琛看到他神色,便知他在想什麼,他黑如點漆的眼眸泛起光芒,抱住那些卷宗,眼神往火盆處轉了一轉。
判司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眼中閃過強烈的渴望,幾乎要衝上去把卷宗搶奪下來,再付之一炬。
謝琛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地叩了一下案宗,他身後的侍從,身披短刀,正眼神幽冷地注視著他。
判司像是大夢初醒,他飛快地轉動腦筋,剎那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