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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子裡全是精衛的影子,一股心酸的感覺湧上來,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我到底會有幾個女人?我不知道,正如這滿操場的落葉,誰又能數清楚呢?它們或飄到河裡,隨流而去;或落進樹坑裡權充肥料;或乾脆被掃地的老太太堆在一塊兒燒掉,化成灰燼,什麼都沒剩下。可在樹上堅持到最後一刻的究竟是哪一片?又有沒有呢?我忽然想起一篇法國小說,主人公是個病入膏肓的小女孩。她久病不治,歲數不大就開始傷感秋風無情,把小命兒押在窗外老樹的最後一片樹葉上。醫生斷定此女沒救,病人的鄰居是個善良得有些迂腐的窮畫家。他為了不讓病人的求生希望隨落葉飄零,在風雨之夜把一片畫好的樹葉掛到了樹上。不久,女孩痊癒,畫家卻得了風寒,一命嗚呼。
此後我經常和柳芳出雙入對,偶爾也跑到公園去玩兒。高中時老師們對學生談戀愛的事已經見怪不怪了,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一回我們跑到了陶然亭,春天降臨,碧波如錦,楊柳扶岸,花木爭風鬥豔、奼紫嫣紅。我們躲在樹林深處的一個長椅上,邊聊邊吃冰棒,我特能吃紅果的,三分錢一根兒,狀態好的時候能幹掉一盒。那回可能是天氣剛轉暖,吃猛了,剛吃三根太陽穴就疼起來,疼得我趴在長椅上直哼哼。柳芳嚇壞了,她抱住我的頭拼命搖晃卻不知該怎麼辦。好一會兒我才緩過勁兒來,可這時我的確不願意挪動了,趴在女孩懷裡的滋味真舒服,我假裝疼痛地耍起了賴。
不久我便聽到了柳芳砰砰的心跳聲,我長出一口氣,索性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柳芳的鼻子裡發出曼妙無比的輕吟,那聲音就像剛出生的小貓,偎在老貓懷裡輕柔的叫喚。我們熱烈地擁抱著,渾身的骨頭節啪啪做響。我們相互摸索著,探尋著,終於炙熱的雙唇碰在一處,那原始而充滿野性的衝動湧上來,我艱難地吻下去,像接受一次嶄新的洗禮。仰起頭,我突然發覺腦袋有點兒暈,像坐久了的人猛地站起來發昏一樣。恍惚中,我依稀看到有什麼東西在柳芳眼裡轉了幾圈。此時她似乎無法承受自己的體重了,身體不知不覺中已靠在我肩上。我看見柳芳的臉已經發白了,手也在不住地顫抖著。
我們在長椅上重複那古老的遊戲,像兩個動作僵緩的木偶,苦苦搜尋著對方的目光,熱烈得像尋覓久已逝去的童年夢想。可那目光剛一接觸,便立刻分開。那眼神炙熱得似雲層裡突然崩現的陽光,期待而無法承受、擁有卻總是陌生。漸漸我汗津津的手沿柳芳的小臂慢慢攀上來,它艱難而倔強向上摸索著。有種異樣的感覺讓柳芳渾身顫慄,每一處毛孔都炸開了。她渴望著、迎合著,身體像一張拉開的弓,她在儘量顯示自己的存在。而我溫柔的手指則像一個初入江湖的少俠,他在遊歷、在驚喜、在探詢。現在柳芳就是那雙手探詢的一處風景,這兒有山川大河,有峰巒疊嶂。此刻她終於開放了,而遊客就是那個剛剛還頭疼欲裂的傢伙。
突然有人在樹林外叫了起來:「幹什麼呢?幹什麼呢?」
我順聲望去,只見一老一少走來兩個人,他們胸前都帶著公園管理員的小白牌,徑直向我們走來。我和柳芳對望一眼,周圍好象再沒有別的人了。
「看什麼呢?說你呢。」年輕的管理員是個瘦子,他扯著破鑼嗓子喊。
我偷偷把彈簧刀塞到柳芳口袋裡,我擔心他們是聯防隊員:「怎麼了?」
「腆著臉還問呢?」瘦子瞪著我們胸前的校徽道。「學生不張羅好好上學,跑這兒來搞物件。」
「今天是星期日……」柳芳還想說下去,被我一把拽到一邊去了。「拉屎蛋動,你們這倆多事精!」我的怒火一下子撞到了腦門上,兩個混蛋!
「那——那……」歲數大的管理員有四十多歲,不知他是真結巴還是覺得理虧。「那你們也不能在公園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