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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卿見伯雍說到這裡,彷彿提醒了她一點事,她的精神,也覺得振刷133一點,因向伯雍說:&ldo;我聽你說這話,我似乎明白了許多道理。我當初很疑惑的,始終不知道貧寒人家的女子,為什麼一到了沒飯吃,就得下窯子?彷彿這窯子專門是給貧寒的人開的一條生路。除了走這一條路,再找第二條路,實在沒有了。或者我不知道,你想,咱們北京好幾十萬人,好幾十里的面積,除了有相當產業的,有一個地方能養活窮人嗎?年輕力壯的男子,還可以拉車養家。貧弱的女子,可找誰去呢?再遇見家無男子,光有老弱,應當怎樣呢?老老實實餓死,大概誰也不願意。沒法子,只得自投羅網,貨賣皮肉了。當我未下窯子以前,我很為難的,也打算免了這個恥辱,另尋個生活所在。尋了多少日子,也尋不著,做個小買賣,又沒有資本。即或賣點糖兒豆兒的,賣的差不多比買的多了,也不能維持三口人的生活呀!我實在出於無法,含著眼淚,做了這下等營業,心裡頭直到如今不舒暢。有時我暗自思想,或者這是我的命,或者我的父母缺了德,我又不敢必信,因為我的父母,都是很善良的人,我不信他們沒有德行。我想這或者是富貴人的不仁,見我們娘兒三個這樣困難,怎麼一個發慈心的沒有?誰也不救一救。看著我們下窯子。所以我對於有錢的人,起了一種惡感,我由心裡頭嫌他們,所以我混了這幾年,仍是一點頭緒沒有。不過我母親和我兄弟,不至凍餒便了。如今我聽了你的話,我知道這種不良的勾當,不儘是富而不仁的罪,原因還在政治不良、社會腐敗,當局的為什麼不想法子,多設幾處工廠?單單擴充八大胡同做什麼?&rdo;伯雍笑道:&ldo;設立工廠,開發事業,沒有錢成嗎?現在有人正要摟錢買皇帝做呢,哪有閒錢替窮人謀生活呢。他們擴張八大胡同,多添妓館,第一不費公家一文,還替窮苦婦女籌了生計,國家每月還增許多收入,何樂而不為呢?&rdo;秀卿道:&ldo;照你這樣說,妓女在中國是不能解放的了。當局的人,還要積極進行。不如把北京變一個大窯子倒好,總統便是掌班,各衙門合134國會便是隨活大135了。我想他們不叫革命改良,益發往壞道兒做去了。&rdo;伯雍說:&ldo;你這話雖然是憤激之談,將來會有這一日。你看著吧,北京完了。已過去的北京,我們看不見了。她幾經摧殘,她的靈魂早已沒有了。我們腦子只可把她忘了,權當她被火山崩落了,被洪水漂去了。現在和未來的北京,不必拿她當人的世界,是魔窟,是盜藪,是淫宅,是一所慘不忍聞見的地獄。&rdo;
秀卿見伯雍說到這個份兒上,忙攔他道:&ldo;你不要說了。你的話,怪教我害怕的。若真到了那份兒上,咱們北京人怎樣受?&rdo;伯雍說:&ldo;不願意受也得受著,這是不可免的運數。但是北京人也有自取之道,如今說話放著,我但願我的話不應驗。咱們還是說點別的吧。&rdo;秀卿說:&ldo;真箇的,你們總理給你薦的事怎樣了?你幹得了嗎?&rdo;伯雍說:&ldo;不幹怎的?人和錢沒有仇。再說,我們總理和我說了一大篇道理,破釜沉舟地勸了我一頓。他的話我雖然不贊成,我卻信為不易的道理。在現在的北京,打算在社會上活著,非那樣不可了,所以便是我極疏懶的人,也要從著他的道理行一行。除非人家不要我,那就沒法子了。如今我是剛學來的乖便賣,我要勸勸你了,你的脾氣,往後得改。你的年齡雖然大了,不過二十一二歲,還說不到年老色衰。你為什麼不找幾個闊客,好生應酬他們?惹得老爺一喜歡,把你接出去,豈不脫了這個火坑,傲慢不羈的行為,我們窮念書的還可以使使,當妓女的似乎不必要。因為當妓女的目的,便在吃、喝、穿、戴、玩、笑、樂七個字,傲慢不羈,跟窮字很近。你反倒染了這點毛病,所以我替你怪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