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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感動地說-但美智子認為這是極其理所當然的事,反倒覺得沒什麼好感動的。病人的症狀輕重不同,但來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在戰鬥。主治醫師並不能保證復健效果,而最近醫療保險和介護保險修正案透過,醫院打著這支政府令旗,明令縮減赴醫院做復健的天數。病人不知道哪天可以結束復健,日復一日做著單調至極的動作,而且只能唯命是從地照做,就是因為他們全心盼望有朝一日能夠復原,能夠隨心所欲地運用身體、隨心所欲地四處走動,恢復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他們不是為壯平一個人加油,這不是別人的事,病人和家屬都把自己投射到壯平的步伐中了。
不知為何美智子覺得待不住,再次把視線拉回玄太郎身上。
玄太郎手中的炮塔零件已經上下貼合好了,黏起來的斷面也有溶解的塑膠溢位來。這個溢位部分,這次要用砂紙磨掉。用砂紙會比用粗糙的美工銼刀修起來更漂亮,但手指也需要更有力才能直接修掉該修的部分,而且還需要具備力道一致、靈巧等條件。
略微抖動的右手慢慢靜止下來了,手的主人表情宛如哲人般,讀不出情緒。
纏住砂紙的手指,順著接合面的走向開始來回搓動。
咻!
咻!
咻!
絕對想不到是殘障者的動作,簡直就是精密的工業用機器人的動作。
美智子突然胸口一熱。尚未完全恢復的手指能夠像這樣正確地動作,需要超乎常人的專注力與自制力。為了眼前這個瞬間,必須收攝極易分散的注意力,還要卯足全力控制手肘以下的肌肉才能穩住不抖動。光這個動作,就要殺死多少腦細胞、耗掉多少比眼見更多的體力,只有殘障者本身點滴在心頭了。冷氣不強,玄太郎的額頭上微微滲出汗來,應該不是太熱所致吧。
研磨碎屑掉在拿著炮塔零件的手上,玄太郎時而輕輕吹掉。這個動作在當初不是吹的力量太小,就是力量大到連口水都噴出來。想到這裡,美智子突然明白了。
能夠做此動作,不就表示嘴唇的調節功能已經恢復了嗎?
不理會美智子的激動,玄太郎格外用力一吹,宣告研磨作業結束。磨出來的表面光滑漂亮極了,就像是原本表面的再延伸,一點瑕疵都找不到。
「好……下一個,難搞的啊……」
再度發出這些聲音,這次美智子很確定了。
玄太郎立刻噤聲。
「贊!七公尺六十公分,超過昨天的紀錄。爸,接下來就是勝負關鍵了。」
喔喔喔喔!歡呼聲四起。所有人都期待今天能夠走完全程。
然而,壯平顯然光站著都很吃力。哦哦地吐著不清楚的話語,滿臉冒出斗大的汗珠。每踏出一步便肩膀一抖,呼地喘口大氣。
為這位半身不遂的運動員加油的聲浪愈來愈大,起初只是小波浪,現在波濤洶湧得足以包住壯平了。
「不要放棄,爺爺!」
「只剩二公尺了,行的!你行的!」
「不要停!可以慢慢來,但要繼續走!」
「加油!」
或許是連站著都很吃力了,壯平駝著背前進。與其說在走路,倒更像是使勁踏出一步好撐住就要往前倒的身體。然而,使勁踏出的腳也因為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膝蓋和腳踝都彎曲了。終於,腳步停止了。
壯平浮現出從未表露過的懇求神情。
「爸,不行!」
喧囂中,壯一的高喊聲朗朗乍響。
「這麼多人在為你加油。在這裡停止的話,就跟昨天一樣了。想要復原的話,今天就要比昨天、明天就要比今天更進步才行。所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