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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大旗上學了,還是從不挑剔羅大媽對他的打扮。他從來不知道同學們的鞋都有左右之分,左腳和右腳不能亂穿。羅大媽給大旗做的鞋都是直腳,雖然她知道鞋除了直腳還有認腳,但她從不給兒子做認腳鞋。認腳是死穿,直腳是活穿,她覺得兩隻腳倒著穿才穿得省,認腳鞋光磨一面。大旗懂得鞋有認腳是很晚的事,但他並不要求羅大媽非那樣做不可。一個鞋,怎麼不是穿。至於衣著,大旗的要求更含糊,直到中學他還沒穿過絨衣毛衣。他從來都是按照老家的風俗,棉襖棉褲緊貼著身子。風往肚子裡灌,冷點,可他認為冬天就得冷,夏天就得熱,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毛衣穿在裡邊被棉襖遮住,看不見,沒用。同學們對於大旗的風度其說不一,有人說他是個不忘本的模範,活&ldo;階級教育&rdo;;也有人說他連起碼的文明也不懂。大旗不管這些,他想,上學就是為了學習,既然學習是每個人的目的,為什麼你非要看我,我非要看你不可?
在羅家這三桿旗中,羅大媽最喜歡大旗。她覺得這孩子省心,這孩子仁義,這孩子最具理想色彩。如果每個母親對孩子都有偏向,她就最偏向大旗。大旗沒跟她紅過臉,大旗很少說她不是。後來大旗長大了,羅大媽在這個家裡好像只聽大旗的。即使在這個轟轟烈烈的時代,羅大媽也總是按照大旗的行動來衡量運動的火候。當大旗戴起袖章跟著抄家破舊時,她覺得應該;當大旗很早地摘下袖章提出去印刷廠當工人時,羅大媽同意。她覺得大旗最懂人之常情‐‐走到哪兒說哪兒。那次為五毛錢的肉演變出姑爸的那件事,羅大媽總認為那是大旗不在場的緣故。大旗在場姑爸也不會落個那模樣‐‐她對姑爸不會那麼沒完沒了。雖然她覺得只有沒了姑爸,她的耳朵才能免去再被人掏。
如今羅大媽眼前出現了大旗的白領子和總也換不清的紅底子白底子。羅大媽人粗感情細,她已猜出幾分緣由。她也有過年輕那工夫,那時候她雖然沒有為羅大爺在脖子裡增加一個白領子,可各色的頭繩、花手巾也沒少買‐‐光膀子,那是生大旗以後的事。
羅大媽有點明白,但沒把這看成是大旗的不安分。她甚至幻想,也許有一天大旗能給她領回一個進門哪怕什麼也不招呼她的革命女青年,只要投大旗的脾氣,個兒矮個兒高她不挑剔。一句話,她猜大旗正&ldo;搞著哪&rdo;。那頭兒,也許在他工廠,也許是和他一塊兒造過反的老三屆。反正大旗的眼力錯不了,大旗仁義,大旗省心,大旗最具理想色彩。
大旗換上一雙半新不舊的懶漢鞋,拿鞋刷子又在鞋上刷磨半天。剛要出門,羅大媽向那鞋掃了一眼說:&ldo;晚不了哇,口安?&rdo;她是指上班的時間。
大旗翻過腕子看看手錶,還真有點不早了。出門、騎車、過兩個路口、再碰兩次紅燈、進廠、存車,或許還要晚到幾分。但他並沒有因換鞋刷鞋耽誤了時間而顯出慌張。
&ldo;晚不了。&rdo;大旗說,顯出有把握。
&ldo;也早不了。&rdo;羅大媽說,把一個手巾包著的飯盒交給大旗。
&ldo;遲到幾分也沒人問,不記考勤。&rdo;大旗把飯盒夾上腳踏車後尾架,不緊不慢地推車出門。
大旗出了門一上車,才立刻改變了剛才在母親眼前的節奏猛蹬起來。雖然工廠近來上班散漫,不記考勤,但他還是願意早幾分鐘到廠,總有比他還早的工人。
大旗出了門,羅大媽才自言自語地說出了對大旗的看法:&ldo;整天丟了魂兒似的。&rdo;
同時注意到大旗又刷鞋又磨蹭的是竹西,她發現了大旗時間觀唸的變化,但並沒有什麼準確的設想。當她推著車也要出門時聽見羅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