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縷縷滲出些血色來,濺在萬千屋宇的鬥簷與護牆之上。符暉從集市邊上經過,聽到裡面的響亮的呦喝,只是那些叫聲從前是一陣疊過一陣的,這時卻能聽到空闊中悠長的迴響,伴著亂鴉的扇翅聲在萬丈塵頭間穿過。做生意的人肩負手推著從裡面出來,從前無論贏蝕都會飽滿的面孔,卻現出些無形的孱弱。符暉頭一次覺得長安城真是太過大了,他分明是踏在華陽道上、行走於北闕宮牆的高大陰影之下,卻依然覺得它有如海市蜃樓般虛妄。直到了金華殿,他方才整了整心思,思籌起對答的言語來。
符暉在殿外等侯,小內侍自入殿中通報,卻聽到裡面“……你們回來做甚?”依稀是符堅急怒交加的吼聲,他聽在耳裡,不由身上略略一顫,想道:“出什麼事了?”裡面卻又靜默一片。過了好一會,似乎是閃閃躲躲的小內侍被發覺了,又讓喝斥了兩聲,然後方才聽到符堅道:“讓他進來吧!”
有個聽起來甚是熟捻的聲音答了聲“是”,卻見屏後應聲繞出個人來,手裡擰著已經嚇得不中用了的小內侍,抬頭看了符暉,溫和淺笑,道:“平原公到了?天王宣召!”卻是張整。
符暉抬了腿就要跟他進去,卻又忍不住小聲問了句,“又出什麼事了?”張整搖頭嘆息,只是不語。等入了殿,見符堅在御床前的階上走來走去,殿中左右燃了四盞十枝燭臺,光從兩側照過來,將他的影子忽悠忽悠掃在跪地不起的四五名將領身上。另有一人直挺挺站著,分外顯眼,符暉認出是竇衝,他神情顯得有些尷尬。
符暉上前跪下,磕首道:“臣平原公符暉叩見天王。”說話間他掃了一眼,認出是護軍將軍楊壁,鎮軍將軍毛盛等人,他們俱是一時勇將,不知為何會激怒了符堅,在此一體受斥。符暉心中嘀咕,“莫不是他們敗給了姚萇?”
符堅看了他一眼,終於跺了跺腳,袖子一拂,對跪在地上的將領們喝道:“都給我歸府反省去!”
楊壁他們連同竇衝一齊參差不齊的謝過,然後行禮退下,似乎是跪了許久,個個爬起來時,都有些僵硬。
“你起來吧,一路上可還順遂?”
聽到符堅發話,符暉起身,從閃避在柱後的一個侍女盤中取了杯酪漿來,奉到符堅案上,躬身道:“還好!”“是麼?”符堅端了杯盞在手,卻無意去喝,問道:“那洛陽的守備,豈不是空虛了?”“慕容垂與劉牢之他們眼中盯的,都是鄴城,二哥那裡,守得極是吃力。洛陽倒還不怎麼打緊,幾個月應當還撐得過去吧?”符暉說罷,符堅有好一會沒有作聲。他心上惴惴,暗窺符堅面孔,卻恍如見到一團揉皺了的黃紙,不由略略吃了一驚,往後退下半步。
符堅好象是瘦了些,不,其實也不能說是瘦了,而只是整個人都鬆了下來。褶子在他的眼眶上下,疊成深淺不一的陰影,頭髮還束得一絲不亂,可髮根處,那一星一星的閃光是……
“居然有了白髮,”符暉覺得眶裡發酸。自鎮洛陽,他已有四五年沒有見過符堅,這燈光下乍然一見,竟全然陌生,若不是在這金華殿中,都要不敢相認了。這時符堅將手裡的酪漿一氣飲下,似乎是為了掩飾此刻的尷尬。符暉既來,自然是棄了洛陽,這是父子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方才一問一答,怎麼都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卻也略少不得。
“那就好!”符堅面無表情的答了一句。看他沒了別的話,符暉小心翼翼的問道:“兒臣初來長安,只曉得鮮卑羌奴作亂,未知詳情,望父王能為兒臣指點一二。”他自然是想問方才眾將受斥的原由,卻又不方便直問,符堅不勝其煩的搖了搖頭,對侍立不語的張整道:“你和他說吧!”
“是,”張整便說起慕容泓與姚萇起兵始未,他知道這是符暉已經曉得的,便簡略帶過,直說到符堅回長安,留諸將御姚萇時方才詳細起來。“……他們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