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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一歌的衝動。驚霆綿綿不絕,撼動得寰宇震顫,她聽不到自己的歌聲,只感到從未有過的痛快。
她唱著所有想得起來的鮮卑歌曲。慕容皇帝,祁連山,阿幹歌……一碧連天的草原象萬頃的洋麵,暖洋洋的風慵懶的撫起輕波不絕,讓那些花兒能露出如彩虹散片般的笑靨。突然有轟隆隆的雷聲從天邊隱來,千尺的塵頭給草原加上金燦燦的鑲邊。紅的黃的綠的黑的白的馬,馬上是繫著金腰帶,赤裸著上身的兒郎。近了更近了,隨著那象是蒼鷹俯掠一般的銳聲,雪亮的彎刀迸散了豔陽,映在他們日光般的肌膚上,化作七色華彩。這是世間至熱烈至無私的奔跑,綻放著最強悍的風姿,奉獻於這上天賜於他們的聖境。
又是霹靂,象正正打在她的頭顱上,讓她怵然驚醒。“不,不,那只是一兩個調子,和三兩句唱詩種在你腦子裡的幻想。從你的祖父開始,你的族人就離開了草原,你從來沒有踏上過那裡的土地,從來沒有飲下過那裡的清泉……短暫如晝的光明中,她無意的俯視了一下,閣樓下的地上,有具身軀突然出現在那裡。象插於戰場上的殘槍,傾斜然而卻硬挺,用一種似乎想要攫取、卻又只能摧滅的姿式向上盯著她。混沌沌的雨絲中,那一雙眼,如同靜守陵中千載將要燃盡的明燈,照在了她的身上。
慕容苓瑤突然笑了,媚態橫生,“竇將軍,殺我的人原來是你。”
竇衝站在樓下,兩撮激流不停地從他眉梭兩側流淌下來。他的雙瞼在水光中眨動,雨水與他的眼仁融合在一起,於是他的眼睛也似不停的溢位眶外。他嘴唇青紫,卻無一語。
“唉,總是不肯說一句話的。”慕容苓瑤又是嘆息又是搖頭微笑,將身子伏在護攔上,低下頭去,用一種無庸置疑的語氣道:“你喜歡我。”
猛然又是雷聲浩然,彷彿可以擊穿了天,擊沉這地。竇衝從身體到頭腦都被什麼法術制住了一般,心中卻好象破開了一切的束縛,異常輕鬆地說出一個字“是!”
慕容苓瑤扔下酒壺,壺在空中翻滾落地,酒液旋著飛出。慕容苓瑤向他伸出雙臂,一對冰絲般的袖子與雨一同隨風而動。“你帶我走吧,開啟城門,迎我弟弟入城,好麼?”
聲音如此的醉人,使得空中充滿了醇酒的芬芳,瀑布般的雨水一時變得黏稠滑膩,裹住了竇衝的四肢眼睛和神思,唇上的滋味如蜜般甘美。竇衝的整個身軀裡有昏亂的妖魅的氣息迅速釀醞和散發,少年時的綺思經了用了這麼多年的心血去蒸釀,每一滴都釀得可以醉倒千人。
但竇衝慢慢的搖動著頸項,他覺得那象是一件生了鏽的機樞,格格作響。慕容苓瑤再笑了,然後那雙雨絲般的紗袖抱起了樓角上的鴟吻,她整個的身軀從碧瓦上橫翻了出來,輕盈得象是一瓣梨花,隨風著雨,自在灑落。
潔白無暇的身軀盡情的暢展於空中,在竇衝眼中凝固著一個飛天之舞的姿式。然後彷彿是一道最為亮麗的閃電垂直劈下,純淨透亮的晝光將竇衝震得目盲神失。竇衝疾衝上去,他以為自己可以快得超越人世的一切,他以為自已的手穿過了溼漉漉的長髮,以為自已臂彎中沉沉甸甸的接到了一具柔軟的身軀,以為還有些事可以拯救。
“砰!”地一聲,水花高濺,象一道幕布,蔽去了他的視線。他渾身僵住,等他再度能看清時,慕容苓瑤就以一隻熟睡的仙鶴般溫順優雅的姿態,橫陳於他腳下。她身下的水窪中血線洇開,縷縷的烏髮象許多根柔細的手指,在水上撫動。
竇衝在愣愣地站了半晌後,猛然跌跪下去,撈起一束髮絲,瘋了一般狂吻起來。
在竇衝出宮後,他看到華陽街上盡是行人,大人孩子男人女人,人人臉上都有飢餓的痕跡,而雙雙眼中,全是仇恨的神情。他們都叫著:“白虜就要過來了!”“在那裡?在那裡?”“等一會,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