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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在夢裡還是現實,他聽見她微笑著跟造型師說再見,造型師熱情的回應說歡迎下次再來,那些真的是很自然的熱情,而不是出於工作上的客氣。
他總是慶幸自己能在生命的繁盛年華里遇見了她,也許正是因為遇見她,生命顯得如此的繁盛。遇到那個人之前,自己就像一棵冬天的樹,獨立,倔強,但稍顯落寞。遇見她後,竟長出重重疊疊的葉來,葉子中間,甚至有朵溫婉的花。那朵花,他都以為它快要*,卻在這個停電停水的午後,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們家三代經商,到他這裡,已不需要原始的資本積累。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坐享其成,少了積累階段的辛苦打拼與眥銖計較,外人眼裡,他身上帶著種閒雲野鶴般的氣質。那個她曾用四個字評價他的性格,不與人爭。當時還加了一句,與其說不喜與人爭,不如說不屑。對她的敏銳觀察與善於總結,除了佩服,他找不出其他合適的詞。是的,在這個世界上,讓他迷戀的東西不多,他總是用自己的玩世不恭來表達自己對那些厭惡的抗拒。厭惡的比喜歡的多,他表情裡出現更多的便是那種不明所以的沉默或冷淡。跟他初次打過交道的客戶都會擔心,也許他比他的父親更為冷漠涼薄。但深入交往,就會覺得之前的先入為主,不過是偏見。怎麼說呢,他身上揹著很大的義字,類似於武俠小說中那些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在永恆的利益面前,他絕對不會把你出賣,雖然也未必把你當成朋友。這已經顯示了足夠濃的人情味。
這種人情味,讓他在淡漠之外,多了種溫潤如玉的氣息。想起這種人情味,不知是不是受她影響。她現在在哪裡啊,是否也像他這樣,這樣不經意想起自己?
那個說完再見的女孩,便真的沒有再見過。但屋外的那個女孩道完再見,卻又折轉回來,她不放心的問造型師,“你確定我這樣去相親沒問題嗎?”
造型師自信的回答:“那當然,我會對你負責的,出什麼問題,包在我身上。”
“那好,要是這次相親失敗,我就趁著月黑風高,隆重的把自己吊在你家店前。”她開著這麼大的玩笑,但語氣卻是風輕雲淡。
“這……這……不如你直接跟我得了,連相親都省了……”造型師故意裝作很怕的應付道。
“我要是跟你,還不如用剛剪下的頭髮把自己當場解決掉算了。”
他們還在說著什麼,但聲音越來越遠,越努力去聽,越是聽不清楚。只剩一陣又一陣爽朗的笑聲。
語氣怎麼這麼像他現在想念的女孩,不僅語氣,連聲音都像。他猛然驚醒,跳下洗頭床,追了過去,倉皇中不知道撥開了多少人,碰翻了多少東西,但還是晚了一步,他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上了計程車,倏然而逝,時間短暫,甚至都沒有一聲嘆息那麼長。
行人走來又走去,經過他身邊,無不詫異的望一眼,然後,走過去,忍俊不禁。他頭上滿是泡沫,一個還算養眼的帥哥頂著滿頭泡沫站在街邊45度迷茫,怎麼看都是搞笑劇而不是偶像劇。雖然,此刻他像極了悲情劇的男主角。
他期望這只是場幻覺。但能夠傷到人的,不止有不如意的事實,連幻覺也會。他現在感到了疼痛,不知因為抓不住這場幻覺,還是錯過了一場現實。
那個背影,曾經帶走了他數不清的嘆息與心痛。可在一場又一場的嘆息與心痛中,他還是試圖抓住那個背影。直到現在,伸出手來,便是決絕的難以挽回的姿勢,從沒放棄過,亦不管結果如何,她是他結滿繭的期望,是他充滿宿命的迷戀,是他想要擺脫卻又如影隨形的水中花鏡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