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父親歸來(第1/1 頁)

爺爺奶奶臉上堆滿了笑容，趕緊招呼新母親坐下，張羅著包餃子。那時候家裡來了客人，最隆重的接待儀式就是包餃子、手擀麵。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除了我默默不作聲，稍顯侷促。

兩年多未見，父親沒有再像小時候一樣抱著我，也沒有久未見的激動。他對我說，在遙遠的保定，還有一個長得和我一樣大的二姐，以及大兩歲的大姐。他們對父親很好，就像他的親生女兒一樣，我也要喜歡他們。

父親在家的時候就是老好人，所有的孩子都喜歡他。他的愛那樣博大而無私，就像如今，他對著別人的孩子好，卻唯獨看不到親生女兒對他的渴望。

我忍下了眼淚，努力對著他們笑，討好似的粘著他們，希望他們可以喜歡我，不要不要我。只是這個心思，沒人懂，他們大人，不願關注一個孩子的心理，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也或許子女並不是他們人生中多重要的，他們連他們自己都顧不過來。不像現在的大人，每天一堆人圍著孩子轉，研究著孩子的心理和學習，樂此不疲。

到了下午，爺爺特意喊了照相館的人過來，拍了一個全家福。

在他們看來那是全家福，而對於我來說，我的親生母親，我的親生弟弟，都沒有在場，這又算什麼呢？

父親倒插門的地方也是農村，過的也是很窮，這次回來一分錢沒有給我和爺爺奶奶，只帶來了一桶自己榨的花生油，以及從他們那裡的文具廠裡撿來的舊文具，當做寶貝一樣的獻給我。而我，竟然也當做寶貝一樣的收藏著。後來才發現，不只是給我，他還給了其他的堂弟堂妹，原來，就連這唯一的文具，都不是單獨給我的。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幾天後父親要走了，奶奶給他塞了幾百塊錢。對於這個大兒子，由於一週歲時差點得病死掉，所以奶奶一度嬌慣著。此刻不知道是出於對大兒子婚姻的愧疚，還是遠走他鄉的不捨，亦或是未來生活的底氣，非但沒有收到兒子的盡孝，替他養著女兒，還要再給他錢。而我那個永遠長不大的父親，三十多歲的年齡了，還在心安理得的接受著父母的給予。

時隔多年，回憶起每次父親回來不是和爺爺奶奶要了錢，就是喝酒惹了架借了錢，爺爺奶奶去替他還。兒女都這麼大了，他依舊沒有能夠有一個身為父親和兒子的擔當，像個孩子一樣尋求父母和女兒的保護。他的擔當，都給了外面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甚至我知道其實他也是不想回這個家的，他是個遇事極度喜歡逃避的人。

父親走了，帶著他的妻子，去找他的新女兒了，還有新父母。

得知他要走的那一天，我偷偷的跟著他，直到跑出了村子，走到自己實在不認識路怕回不了家的地方。他們要走到公路上坐車，而我打算偷偷多看他一眼，和他告別，再自己走回家。

他沒有發現我，因為他從未回頭。

而我，望著他的背影，一路淚眼婆娑。

多少年以後，父親那天的背影一直那樣深刻的烙印在我的心裡。我有時候想不起他的模樣，只有那個模糊的背影，慢慢的往前走，直到我再也看不見。

就這樣，他一走就是好幾年，在小學的時候，他僅僅又回來了一次。

甚至於在未來的三十年內，我見過他的次數，不超過十次。

常常不願想起他，從最開始的思念、渴望，到後面的因為再拋棄而產生的失望、仇恨，讓我永遠不想再原諒他。

我覺得他和我的母親才是絕配，同樣的狠心，尤其對親生父母和孩子。

我的母親，也或許是一個比他更狠心的人，這個後面再提。

總之，這兩個本應該是我人生中最愛我，最重要的人，此生卻成了我最恨的人，雖然這一輩子，我見他們的次數，真的少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