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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倒是提起過,他的個性頗有些像年輕時的爺爺,內斂沉著,性子也堅毅,奈何他對法律的興趣遠勝於經商,在美國的時候一直堅持攻讀管理法學雙專業,在他看來,年紀輕的時候,實在是應該遠離家裡的大樹,自己幹一番事業。
可傅家家大業大又不能沒人掌舵,所以雙方各退一步,老爺子允許他40歲之前發展自己的事業,40歲後必須回來執掌公司。
白天的時候他沒有告訴蔣思青,其實他已經猜到,爺爺心裡的人選是大伯。
於公於私,這個位子都應該是大伯的,傅巖只是好奇,這個私,究竟是怎麼個「私」法。
大伯的身份,爺爺從未提起過,他父母對他的身份也是諱莫如深,只聽母親偶爾提起過,大伯跟他爸是一起長大的,親熱地喚他「大哥」,有什麼重要的事,也會先跟大伯商量。
似乎大伯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姓範,不姓傅,並且堅持叫爺爺「傅叔」。
傅巖一直很好奇,卻從來都忍著不問出口。
傅德頌沒有問傅巖傷勢的康復情況,想必醫院已經跟他定期匯報,他知道的,怕比傅巖自己都多。
老人家抬了下眉,一開口就語出驚人:「思青那丫頭今天又來你這了?說什麼了?」
傅巖溫文一笑:「爺爺,你知道又何必問。」
他知道老爺子今晚過來,多少是帶著試探和警告來的,敲打他不要為了所謂的「自家人」,站錯方向。
果然老爺子冷哼:「那丫頭就是不安分。拉攏董事,還放出風聲,當我是瞎了聾了不成?」
「爺爺你一天不說你屬意的是大伯,她就一天也不會消停。」傅巖笑,「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有韌性,這是自然法則。」
傅德頌再度冷哼一聲,看向傅巖的眼神卻帶了兩分激賞,想來這一趟是自己多心了,這小子是明白人,分寸也掌握地很好。
傅巖覺得,有些話,還是要開誠布公說一說的。
他故作困擾地揉了揉太陽穴,「爺爺你喜歡清靜,我年紀輕,那些煩人的聲音我來受著就好,只是……」他那黑眸看向傅德頌,目光肅然,「爺爺你還欠我一個明白。」
傅德頌自然知道孫子指的是什麼,臭小子趁著這次機會向他逼宮討說法,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已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陳年往事還是應該由他自己跟孩子說。
也許是時候了。
老人家擰眉沉默半響,凝重的神情顯得格外蒼老,幾乎在傅巖後悔時,他慢慢開口:「爺爺這一生,最愛的人,不是你奶奶。」
傅巖眼皮一跳,意識到接下來的內容一定是私人之極,點點頭,臉上是認真傾聽的恭敬表情。
傅德頌拄著柺杖慢悠悠站起,傅巖忙去攙,他一把推開他伸過來的手,自己踱步窗邊,背對著孫子,在月色中陷入漫長的回憶裡。
「我跟她15歲相識,18歲私定終生,25歲我離開她去大城市討生活,30歲的時候,我在事業最低谷,遇到了你奶奶……」
傅巖靜默,他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局,這個故事果然就像爺爺身處的那個蕭索的時代一樣,並不美好,對愛人的背叛也許讓老人家背上了一輩子的十字架,無力解脫。
他從來不知道與奶奶相敬如賓結婚四十餘載的爺爺,曾經有一段這樣不堪回首的故事。
多麼可笑的事,這個當初要求他商業聯姻並口口聲聲「不相愛也能過一輩子」的老頭子,原來他自己真的做到了。
他在年輕時拋棄了愛人,跟一個他不愛的女人,過了一輩子。
他問:「後來呢?」
傅德頌對著窗沉默了很久,才慢悠悠開口,聲音如夜色下的老樹皮一般,在月色下透出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