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決堤(第3/4 頁)
毛秀春苦笑一下,自嘲自己現在還在關心櫻桃怎麼想。
她席地坐下,拿起一顆,放進嘴裡。酸酸甜甜,果大汁滿,宣傳語上一點兒沒有說謊。“嘶”,一顆碎玻璃扎破了她的嘴唇。她忍著疼,把碎玻璃拿出來,小小的一枚,像鑽石一樣。
她看著碎玻璃出神。這麼一點兒大,但人的肉身就是容不下它,要想人的肉身能容得下它,除非付出血的代價。
她起身去廚房,連開三個櫥門才又找到一個水果盤。張姐不在家,好像一切都亂了套。
她把受傷的櫻桃挨個撿回水果盤,有一顆鑽到沙發底下,好像故意要躲開她,她怎麼也夠不到。她這才發現,孫昱仁剛才踩爛了一顆。一灘和著土和果肉的紅色汁水,包裹著染了色的核,看起來甚是慘烈。
孫昱仁踩著汁水的鞋走到哪裡,哪裡就留下半塊紅色的鞋底印。紅色鞋底印在電話機旁邊變淡,像剛用完墨的水筆,汁水裡的顏色不夠支撐他走到門口,紅色鞋底印就在過道口消失了。
這是孫昱仁在這個家裡生活的痕跡。每個人生活的痕跡都不同,每個人在不同階段留下的痕跡也不同,那些痕跡就是人存在的證據,也是人對自己對他人最深的記憶,因此形成不同的世界。
滿地狼藉,毛秀春感到深深的倦怠。她懶得收拾,明天張姐應該就回來了,就交給張姐吧。孫平禹在房間裡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不知道兒子情緒怎麼樣。喬增德家裡連個電話也不捨得安裝,也不知道喬其想沒想外婆。
她漫無目的地想著,坐在剛才孫昱仁坐著的位置上,把腳拿上去,衣服也忘了換,往沙發裡邊一出溜,就在大雨形成的白噪音裡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喬增德他們趕在第一滴雨水降落之前,搶先進了屋。孫平堯把喬其放到唯一一間臥室的床上,喬增德忙不迭地去檢視他的書房。桌上的書稿已經被大風吹得橫七豎八,散亂無序地躺在地上。他立馬把窗戶關上,又到客廳的窗戶前,往樓下看看,慶幸回來得及時。
喬丁鉤和於春梅並排坐在喬增德家並不寬敞的沙發上,喬丁鉤找著話,說:“也不知道增金增財他們到家了沒。這麼大的雨,屯裡的土路都得澆成泥湯子,那車能走得動嗎?”
喬增德滿不在乎地說:“爹,你就放心吧。小鄧是我老丈人的司機,哪個當官家的馬伕沒有點兒車技?”
於春梅心裡擔心的是喬增財的媳婦兒,挺著個大肚子,下著大雨,路肯定不好走,萬一顛簸得厲害……她坐立難安,簡直等不及地要回家看看。
喬增德眼皮子一翻,說:“娘,我媳婦兒也挺過大肚子,也沒見你這麼緊張過。我從小是最孝順的,沒有我,你跟我爹能來城裡?怎麼淨偏心眼兒?難道算卦的說增財媳婦兒懷的男胎,你還真信了?”
於春梅被他嗆得不知道什麼。
喬丁鉤說:“老三媳婦兒可得生個兒子,你跟你大哥都是閨女,老三家怎麼也得生個兒子吧?”
孫平堯聽喬丁鉤這麼說,悄悄地把臥室的門關上,眼不見心不煩。
於春梅對喬丁鉤使使眼色,喬丁鉤吧唧一下嘴,扭扭頭,沒再說下去。
於春梅環視一下喬增德住的房子,問:“二啊,今晚我跟你爹睡哪兒啊?”
喬增德還在為剛才他孃的話生氣呢,他嘟噥著:“我從小就是最孝順的,房子再小,那也得讓你跟我爹睡大床。看,我就說我是最孝順的吧。”
說起來,三個兒子裡,就屬喬增德混得最好。於春梅知道,喬家比人家孫家矮一大截,喬增德跟上門女婿似的伺候他們一家,平日裡心裡肯定憋屈。孫家給什麼好吃的,她和喬丁鉤也跟著吃了不少。但喬增德總是把對他們的“好”掛在嘴上,生怕他們忘了。喬增德總那麼說,像是要讓當爹孃的,對兒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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