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鐵屋子(第2/4 頁)
也沒有還回去過。喬增德有自己的道理,竊書,不算偷,魯哥迅早就寫過這個故事。他的博導鍾田中也這樣竊書,喬增德卻跟孫平堯說“那老賊”。
孫平堯也跟毛秀春一樣,搞不清楚文學研究字眼專家喬增德副教授的用意,她也顧不上區分魯哥迅的“借竊偷”。為了避免歧義,更為了避免喬增德繼續當煉字專家,孫平堯統一了家裡的文字,她一律說成“整”。
喬增德整回來的書,她看不懂。
喬其看著那些書,倒是咯咯咯地笑,但孫平堯一個不注意,那些書就被喬其迅雷不及掩耳的小手撕得一塊一塊的。
孫平堯搞不清楚,喬其連坐連爬都還不穩當,小手攥奶瓶都還費勁,怎麼撕起書來那麼精準麻利。
這下,喬增德在家可算有了副教授的用武之地,也終於找到了一雪前恥的正當理由。
他白天在教研室義正詞嚴地訓誡年輕老師,晚上回家亮開嗓門兒指引太太女兒成長,忙得太陽月亮都圍著他轉,地球離了他能毀滅,稍有不如他意的地方,喬增德就口若懸河不吝賜教。
連海兵終於遲到了。
喬增德掐著秒錶,嚴格秉承東日國的嚴謹傳統,立馬鐵面無私毫不猶豫地扣掉了他一整年的全勤獎。
連海兵看都沒看喬增德一眼,故作蔑視又假裝毫不在意地下課回來,喬增德覺得只扣全勤獎不足以引起教研室眾教師的重視。
他親自發揮喬家祖傳的臭木匠,哦不,大國工匠精神,用單位不限量的黑色水筆,把連海兵幾點幾分到校,幾點幾分到教室,遲到了幾分幾秒,按照最正式的通報批評格式,客觀精確地,工工整整地刻在單位不限量的大白紙上。
他毫不愛惜自己的百忙之身,親力親為地學著注重細節的東日國傳統,用單位不限量的膠水,在茲事體大的大白紙背面尤其是四個角上,認認真真地塗上厚厚一層。然後,迎著朝北第一場凜冽的寒風,他不辭辛苦細細緻致地把刻著斗大黑字的大白紙貼到了長天師大中文系的宣傳欄裡。
他兩隻圓短皴皮的手捏住長尺板,像十幾歲在條西屯生產隊踩著豬糞犁地時那麼用力地在大白紙上一刮,大白紙背後的膠水就擠得像豬糞裡的蛆蟲一樣,沿著白紙四邊往下亂爬。
喬增德毫不嫌棄,伸出粗短的食指一一攜去,然後掀起大白紙的右上角,把蘸了膠水的食指正過來反過去用紙邊那麼一割,這項工程才終於完成。
喬增德搓搓手指頭,懷著嚴肅而沉痛的心情獨立寒風中,在大白紙前久久佇立。朝北的冷風嗖嗖一陣襲來,喬增德巋然不動;朝北的冷風嗖嗖一陣再襲來,喬增德還是巋然不動。
他如文學偉人魯哥迅附體,心裡英勇無畏地迴盪著偉大的啟蒙精神。
魯哥迅曾說,瀛洲是一個萬難破毀的“鐵屋子”。朝北,長天,長天師大,教研室,教室,就是瀛洲大大小小的鏡子和縮影。作為朝北“黑土地”文化現代性研究第一人,他對此地啟蒙負有義不容辭的責任。
又一陣冷風嗖嗖襲來,喬增德偷偷吸吸鼻涕,然後悄悄嚥下去。冰的,鹹的。像他此時的心。
他被自己的良苦用心與偉大志向感動得眼泛淚光。縱然這心,像樊崇峻講的楚屈原那樣不為世人所知,他也決定懷著蹈赴曰羅江七死而不悔之心,上下求索。教研室主任不行,得做中文系主任;副教授不夠,就做正教授,言而總之一句話,不達目的不死不休。
他想起他壯志未酬的爺爺喬德茂,唯一的妹妹喬雪花,和一百萬,鼻涕伴隨著淚光而來,又被出溜一下,狠狠吸回去。
喬增德這時才發現,宣傳欄前已經圍起了人。
師生道路以目,又速速離開,絲毫沒有對喬增德默默的奉獻與偉大的苦心報之以感激投之以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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