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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那樣對付我……&rdo;

史文恭漠然一笑。鎧甲擦得光亮，站起來，認認真真地掛回架子上。架子離他三尺遠，腕間鐵鏈拉得筆直。

&ldo;娘子麾下能人無數，願為你粉身碎骨的比比皆是，何必要我一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六娘子，史文恭對你已沒用處了，你不必費心琢磨如何安置我。&rdo;

這句話說得比她以前聽過的任何一句話都謙虛誠懇，沒一點油腔滑調的意思。她猛地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倘若自己現在拿一把刀，對準他心口直接捅進去，他多半是連躲都不會躲的。

臉微微一沉，說道：&ldo;又不是第一次混到一無所有了，怎麼這次倒自怨自艾個沒完了？&rdo;

史文恭沉默良久，才說：&ldo;這次是我罪有應得，不敢再奢求娘子相救。&rdo;

她搖搖頭。老狐狸宗澤的教誨一直記在心上，好人壞人都有他們的位置，沒必要過分追求&ldo;正義&ldo;的斬糙除根。又想到，自己今日要是真的卸磨殺驢，&ldo;鳥盡弓藏&rdo;，倒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史文恭來說是應得的教訓；可這樣一來，不僅自己人品敗光，更是一個最壞胎教榜樣，以後生出來的孩子要是養成他這德性，那可真真麻煩。

思及此處，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帶著個小武松。立時心情大好，笑逐顏開。只願世界和諧，連帶著看史文恭都覺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哥哥。

史文恭哪猜得到她心裡頭天馬行空，只是黯然說道：&ldo;是小人心裡話，娘子休要取笑。&rdo;

她跟著站起來，誠誠懇懇說：&ldo;史三郎，男子漢當建功立業，這想法一點沒錯。只是你時運乖蹇，有時未免操之過急。你當時隨我去梁山，做下諸多極端之事，我開始不理解你的心思。後來盧員外回憶當時，跟我複述了你的一句話，我才有點明白。你對他說：&l;我不過是想讓人瞧得起我。&r;&rdo;

史文恭神色一動，隨即淡淡道：&ldo;隨口一說而已，娘子不提，我都不記得。&rdo;

她笑道：&ldo;嗯，隨口一提。&rdo;

一整日的驚心動魄、殫精竭慮，看著成百上千的面孔隨自己而喜懼交替，讓她彷彿突然成熟事故了不少，有些事情便曲徑通幽地想明白了。

回想起來，史文恭這廝的所作所為，在別人眼裡也許是反覆無常，也許是野心膨脹；但若他真的權欲薰心，為何不見他要求手下軍官俯首帖耳，也似乎並不熱衷於聽取吹捧諂媚？若他真的醉心榮華，為何不見他奢靡揮霍、劫掠斂財，甚至連腳上的皮靴都是褪色的舊物？

她想來想去，歸根結底，這人不過是在&ldo;讓人瞧得起&rdo;這五個字中掙扎而已。早年與恩師決裂，江湖上沒了容身之地，只能斬斷世俗，劍走偏鋒。一朝不慎踩空，被沉重的自尊心一路拖到水底。見識了妖魔鬼怪，見識了光怪陸離。偶爾仰頭尋找天光，所見皆是扭曲變形，便慢慢忘了這世界本來的樣子。

但終究有個未曾受到墨色侵染的影子，她的聲音搭建出黑暗裡的桃源，讓他想起來，這世上原來還有仁義道德這麼一回事。

&ldo;一定要打敗所有人，才算讓人瞧得起麼？你把旁人都踩到腳底，他們還怎麼抬起頭來看你！你難道沒想過，有些人之所以受人敬仰，從來不是他做了什麼，而是他為什麼做。便是周老先生，在江湖上也不是百戰百勝。晚年與棋坪為伴，力氣拼不過七歲孩兒。但黑白兩道英豪，誰敢說他一句不是？還有……&rdo;

非要揭他傷疤，臉色一白，一拳擊在掛鎧甲的木架子上。震得她往後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