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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懷孕。原諒我,我必須走了。
一切只是因為我太愛你,簡生。要記得此生中我們是彼此的第一次。
女孩說到這裡,已經淚如雨下。淚水完全濕潤了簡生的整張臉。他緊閉雙眼,聽著她的泣訴,只覺得字字錘心,刀刀濺血。但是他依舊沉默和僵直在那裡,怕得不敢睜開雙眼。他不知道到底該怎樣睜開眼睛來直面女孩的淚水和痛楚。對此他比她還要害怕和羞愧。如同面對一個突如其來的噩耗,束手無策,動彈不得。
女孩之前就已經穿戴完畢,在簡生的臉上留下最後的吻,然後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一切靜得出奇。他試著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只面對一張空床,和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簡生忍無可忍地抓起被子蒙頭翻身將自己完全裹起來,強迫自己緊咬拳頭,不發出哪怕一聲哭喊。渾身蜷縮,胸口的傷痛得他發抖。他的淚水洶湧,卻始終死咬拳頭,一聲不吭。
然而後來更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孩果真走了,再也沒有出現,而且再也沒有回到學校。在那個年代,流言和偏見對於年輕的未婚先育的女子依然是致命的中傷。何況那個女孩的家庭是傳統而規矩的。難以想像她後來遭遇的一切。
簡生失去她的訊息。他終日惶恐不安,擔心,悔恨,並且害怕。他害怕女孩出什麼事,害怕她告發他,害怕對方父母找到他算帳,害怕學校處罰他,害怕那個胎兒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害怕她再也回不來,也害怕她再回來……他甚至害怕到不敢去詢問學校她的下落。
他在惴惴不安之中度過了很長時間。最後,他所害怕的一切都沒有發生。直到幾十年過去,他都依然沒有這個女孩的任何一點訊息。只有無限的靜默強大的悔恨留在他的記憶。
那個深愛他的女孩突然之間就徹底地消失。當然,只是對於他來講的突然之間。事實上,女孩得知自己懷孕之後,冷靜地獨自為自己做好了一切事情。而什麼也沒有告訴簡生。她預謀的離開,成就了她最後的愛他的方式。讓簡生依舊安然無憂地過下去,彷彿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很多年過去,簡生依然能夠記得那個女孩的面孔,因為無私的愛情而生動逼人,青春亮麗。每當又提起陶然亭,提起埋葬著高石絕戀的那塊墓碑,他便會回憶這段羞愧的往事和那個美好的,深愛自己的女孩。
簡生在後來的接近兩年的時間當中,直到辛和的正式出現,都再也沒有交往過任何的女孩。甚至在以後的歲月中,他對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慾都有著一種強大的剋制和牴觸,以達到對自己罪過的懺悔,和對自我靈魂的洗濯。因他本質上就是這樣乾淨的人。
這段經歷之後,他在一切行為上都變得剋制自己。在學校只是專心畫畫,心無旁騖。大學時代一直都沒有回家。他彷彿覺得,回去之後,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已經有了婚姻家庭的淮。自從淮結婚,他便再也沒有和她聯絡。假期在北方的城市打工,給廣告公司作畫,給美術輔導班上課。依然是忙碌的。平時上課也很用功,專業課成績斐然。教授們一直都非常喜歡他。
直到大三開始,在為舉辦學生畫展挑選和聯絡學生作品的時候,遇到了辛和。
第一眼看到辛和,他就被她臉上清晰浮動的淮的神色所震懾。那麼的相像,那麼的美。這令他不可抵抗的面孔,倏然間就決定了感情的走向。
那段時間兩個人因為學校畫展的事情而接觸得頻繁,辛和很快激烈地追求他,他一番思量之後,確信自己也喜歡著她,並且無法抗拒她那張與淮十分相似的面孔,於是答應在一起。
在整個校園當中,他們是眾目睽睽之下非常般配的一對。她出自。父母都是這個美院的畢業生,父親曾經留學蘇聯,是有名的畫家。不料文革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