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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徹躬身退至一邊。皇帝伸出手臂,溫和道:「皇后飽受驚嚇,快過來吧。」
涼風習習,幾能透骨。她站在那裡,居然一步也邁不開,似是牢牢定在了原地。
她真希望自己只是長在這茫茫草原的一株細草,無知無覺到老。
海蘭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她還是沒法動彈一下,直到有掙扎爬行的聲音,挑動她已然麻木的神經。
目光落定處,只見恂嬪的胸前汩汩流出鮮紅的血液,如一眼紅色的泉,流溢不斷,將胸口錦衣重重染透。血腥氣逐漸彌散。她氣息微弱,身體一顫一顫抽動著,猶自睜大了雙眼,死死盯著阿諾達的屍身,不肯移開半分。
她回眸輕輕一笑,將皇帝隱隱的怒意滿意地收入眼底,瞟一眼凌雲徹,緩緩道:「皇上,你看你,在自己妻兒面前,還不如—個侍衛抵用。所以我哪怕死,也要離你遠遠的。」
她說著,吃力地挪動著身體,每動一寸,鮮血湧出更多,在濃綠的草葉上染下觸目的痕跡。她艱難地挪到阿諾達身邊,伸出手合上他望向自己的僵冷的眼皮。她的手勢溫柔極了,像愛護著畢生的珍寶。她的氣息愈加無力,幾近力竭。她微笑著,像一朵烈烈綻放的木棉,將自己的軀體依偎到阿諾達懷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含笑逝去,再無牽掛。
皇帝默默看著眼前一切,額上青筋粗烈暴起,喝道:「五馬分屍!將此賤奴二人五馬分屍!」
侍衛們響亮地答應著,伸手便去拖開二人,豫妃微翹著嘴唇,含了冰尖似的笑意,嘶嘶然冷笑,「姦夫淫婦,死不足惜。」
皇帝也不看她,「的確死不足惜。便是死上千遍,也難以洩恨。」他一頓,「吩咐下去,恂嬪霍碩特氏突發急病,薨於行在。」
他的語底是森森的殺意,嬿婉縱然得寵,也不覺打了個寒噤,悄然退開了半分,一雙煙波妙目,只定在凌雲徹身上,眼見他面色白了又白,心中酸澀更濃,須臾間,皇帝的目光如冷箭一般幽幽掃著凌雲徹,「御前侍衛凌雲徹救護皇后與皇子有功,賞黃馬褂一件。」他輕聲垂問:「皇后,你和永璂還好吧?」
她的心底冷如萬丈寒冰,徹頭徹尾瀰漫至四肢百骸的每一縫隙,偏偏還要維持著最得體端和的笑容,雙眸低垂,輕聲道:「都好。」金步搖在鬢角上搖曳起粼粼的珠光,更顯得一張臉剔透得彷彿在發著幽幽的光澤。可惜,那光澤是幽暗的陰沉,一如她此時的心境。
皇帝走近兩步,摸了摸永瑾的頭,示意容珮帶著離開,便挽過如懿的手,「起風了,別站在這兒。回朕的大帳去。」
這是許久未曾有的親近。
嬿婉領著眾人立在後頭,知趣道:「臣妾等恭送皇上皇后。」
如懿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是膩濕的冰涼。那是她手心的汗水,在驚懼無助的那一刻所留的印跡,渾不如他的手心,溫暖而乾燥。她忍了又忍,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抑起臉低低道「皇上便要射殺阿諾達,何必急在一時,如此沉不住氣,拿永璂性命犯險!臣妾死不足惜,可永璂是您的嫡親兒子!」
皇帝錯愕地轉首望著她,目光由溫熱轉涼.他攜著她,繼續目視前方,「朕的嫡親兒子,沒有那麼無用的。若是永璉在,便會機敏自保,便是永琪年幼時,也不會這般無用。」他仰天長嘆,驟然聲如洪鐘,「龍生龍鳳生鳳,為何朕與你所生的兒子這般平庸!」
不過簡短一語,身後所有人都被驚住。人人色變,望著帝後不知所措。
如懿如遭雷擊,她居然沒有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連那種牽扯般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她回首看著數步之遙處,一臉委屈的永璂,只覺得荒謬而酸楚,「縱然永璂資質不如永琪,但孩兒家幼小敏感,無不將父母之言視若天命,如何能這般當著人詆毀!叫永璂來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