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第1/2 頁)
妘婛一人蜷縮在床邊,發著呆,不知什麼時候燭火都滅了,天還鴉青著。
屋裡空蕩蕩的,想起出門前額孃的諄諄叮囑,她的眼眶不覺委屈的紅了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眼見天色亮了,聽到敲門聲,忙剋制住,把面上痕跡抹了個乾淨。
來的丫鬟都是頗有眼力勁的,看額駙不在屋內,也不多問,一面笑著替新娘子換裝,一面差下人去書房喊人,間隙還說了不少寬慰人的話,不自覺也能聽入耳幾句。
是了,以後在同一個屋簷下,誤會也好,隔閡也罷,總有機會慢慢撫平的。
妘婛如是想。
然而,前去尋人的僕從慌慌張張的回來,說翻遍了院子,乃至整個沈府,都沒有看到沈一拂的人影。
沈將軍不敢聲張,只能派出家將先行搜尋京城,好幾日過去了,仍是一無所獲。
沈家小少爺跑了,在新婚的第一天,宛如插翅般,憑空消失了。
半個月後,沈家收到了沈一拂的來信,方知他登上了去美利堅的輪渡,臨行前寫了兩封家書,託人送回。
一封提到他將會繼續未完成的學業,待學成之後,自會負荊請罪。
另一封,是給妘婛的。
只有短短几行字:不告而別,事出有因,前上此函,諒達雅鑒。此前種種,錯在於我。如願等我,三年之內,我必歸來。如若不願,婚書藏於床後方櫃,可帶回王府,當此婚約無效。待抵達大西洋彼岸,我將寄回信址,盼見複音——如你還在。
望好。
只是妘婛沒能等到那一天。
半年後的某個午日,她突然小腹絞痛,彼時沈家老爺和親王剛好都不在北京,將軍夫人差人請來了京中名醫,兩副藥下去,不僅毫不見起色,病情反倒急轉直下,入夜後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拖了多久,來了洋大夫給她打了一針,才稍事醒轉。
妘婛躺在床上,只覺得渾身疼的都不是自己的了,昏昏沉沉間聽到外頭洋人說什麼「開刀」、「手術」,又聽到婆婆說什麼「那可不就是開膛破肚」「給外人看光身子可要毀了清譽」云云。
耳邊的聲音漸行漸遠,她看著床簾被風拂起來,總是在即將飄到窗邊時,落了回去。
一霎時,她好像回到了幼年時。
那時,她是紫禁城裡最漂亮的孩子,大家都喜歡圍著她打轉。有一日,皇后娘娘帶來了一個男孩兒,半是說笑道:「妘婛吶,你阿瑪為你尋了一門親,他就是你未來的夫婿了。」
小妘婛傻傻看著眼前小小的「夫婿」,哇一聲哭了出來。
「他這麼小,這麼瘦,我不喜歡他……嗚嗚嗚……」
哭著哭著,一塊乾淨的手絹兒遞來,小男孩像鼓足勇氣對她說:「我……會好好吃飯,長得高高大大的,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她試圖張口,想要說話,呢喃兩聲被吵吵嚷嚷掩了下去,無人察覺。
隨後陷入無盡黑暗,再也沒有醒來。
1911年冬,宣統三年,雪夜。
愛新覺羅妘婛,因急性闌尾炎,於沈府逝世,年僅十六歲。
作者有話要說: 妘婛,念「雲京」。
原型取自愛新覺羅·韞媖,醇親王大女兒,溥儀的妹妹,長大成人後嫁給了(婉容的哥哥)潤良。韞媖17歲那年得了闌尾炎,因家中人認為女子不能接觸外男拒絕西醫,導致韞媖不治身亡。
第二章 重生仙居
人都說,仙居縣,乃是天台幽深、人傑地靈之地。
這台州府下一個小小的下轄縣,裝載著不少令人傳唱的典故,什麼「一人得道,雞犬昇天」「滄海桑田」云云,總歸都是沾了這地名兒的光,圖人一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