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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溫言書線上等有多急,只知道自己當初拿起筆就不是為了幫他解決問題的——
三個小時, 他朋友圈那群頂尖高校的高材生早該幫忙做完睡覺了, 更別說房間裡就窩著一個清華的, 哪還輪得著他磕磕絆絆寫個三個小時再去提交答案。
再說, 做題這種事情,悄悄自己過把癮就好了,衡寧心想, 應當不會再有下次了。
放下筆之後, 他終於捨得起身去洗漱。
站到昏暗的鏡子前時, 他腦海中的時間又開始混亂起來。
這種久坐之後起身的解脫感、做完難題心裡踏實落地的滿足感、以及過度消耗腦力的疲憊感, 讓他彷彿穿越回了高中下晚自習後, 自己終於可以和繁忙的一天做告別了。
眼前, 鏡子裡稜角分明的男人的臉似乎又變得稚嫩起來, 肩頭變得沒那麼寬闊,睡衣換成了校服,如今死氣沉沉的雙目重燃起少年凌厲的焰火。
他聽見自己在對少年時的溫言書說:「我沒有理由不讀書,讀書是唯一可以改變我命運的機會。」
他又聽見自己說:「高考是唯一一場不用看出身也能獲勝的比賽。」
他還聽自己對溫言書道:「一起努力吧, 去北京。」
衡寧盯著鏡子裡的自己良久, 許久才恍惚地低頭,用涼水沖了把臉。
自信張揚又盲目樂觀年紀無疑是最好的, 衡寧心底承認, 但人總不能總活在過去。
他現在只是個高中肄業、欠了一屁股債的網咖混混老闆而已, 早就不該再做虛無縹緲的夢了。
眼前這狗日的日子就夠他操心了。
當年父親看病內債外債欠下了很多錢,剛來北京的日子裡,當年的債主順著靈敏嗅覺火速咬來,衡寧整天內憂外患,日子過得不比胖子那時候輕鬆。
還是學生的時候雖然家裡也欠了債,但多少有家裡長輩們護著,至少可以專心賺錢,來了北京之後就真的只能單打獨鬥了。
他混過日結工,同時有著七八份兼職,但他沒有溫言書那樣有著含金量的畢業證書,所以只能靠大量輸出最低廉的勞動力,拿著無數份最底層的薪資。
這筆外債是當年應急借的高利貸,本金只有一千出頭,這麼多來,看著人情打了血虧折扣,十年的利息也滾出了個五萬的大債。
對方請來了專業的追債團隊,頭子幹這行的時間比衡寧活過的時間還長。衡寧為此頭上被縫過五針、右肩捱了一刀、胳膊也重新接了數不清多少回。
直到後來要債的都怕了,說這人真不怕死,他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五萬怕是追不回來了。
正當所有債主以為自己碰上了難纏的無賴、準備放過衡寧也饒過自己時,衡寧啪地把用命賺來的錢拍到他們面前——幾年的利滾利滾利,一口氣還清。
他猶記得自己當時身上還有沒拆的線,看著對方驚悚大於驚喜的眼神,只冷漠道:
「我從來沒說過不還,你要少惹那些麻煩,我能還得更早些。」
被人追到就得換工作、捱了打就得花錢治、家裡陳設破了碎了重新添置又是一筆支出……這些林林總總的損失加在一起,足足讓經歷他的磨難又延長了一倍的時間。
他被折磨得不行,但總算把浩瀚如海的欠債裡、最難啃的一部分給還完了。
現在他還欠著沒能還的,大多是當年在親戚朋友家低聲下氣、磕頭下跪求來的錢。
渝市的老鄉們大多憨厚老實,十多年過去物價飛漲,也沒要求衡寧去還更多。
但畢竟當年的治療費本身就是一筆天文數字,衡寧每個月儘可能多還一些,就只能過上連滷雞腿都捨不得吃的日子了。
前不久他又清掉一筆巨債,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