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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動動嘴唇，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ldo;舅舅方才做了一個好夢。不捨得醒來。&rdo;

謝臨替皇帝把被角掖掖：&ldo;什麼好夢?&rdo;

&ldo;夢見阿臨長大，束冠成人了。模樣比小時候還俊俏，直吵著要討媳婦，朕就把沈家的小女兒許給你了。&rdo;

謝臨笑了：&ldo;舅舅做夢也不知道疼我，沈均的小妹還是個八九歲的黃毛丫頭。&rdo;

皇帝聽了這話，眉眼都透出笑意，能依稀看出往昔的風流：&ldo;傻孩子，看美人可不能只看皮相。&rdo;又看著謝臨，輕輕開了口：&ldo;在夢裡看見阿臨長大的樣子，一時失神，不捨得移開眼睛，就睡得久了。阿臨，你可有喜歡的女子?&rdo;

謝臨一怔，搖搖頭。

&ldo;有喜歡的女子，就告訴朕。朕如今還能做主，還能給你……給你指門好親事。&rdo;

&ldo;等我有了喜歡的，再給舅舅說。&rdo;

&ldo;婚事很要緊，髮妻只有一個。你人生的許多重要時刻都要與她一同度過，定要謹慎。&rdo;

&ldo;阿臨知道，只是還未有這個心思……&rdo;

&ldo;朕只怕……到了你父親做主時，他就聽不進你的意見了。&rdo;

就這麼幾句話，皇帝又猛烈的咳嗽起來。蒼白的面色泛起潮紅，謝臨側身坐在床邊伸手給皇帝順氣，皺起眉喚著：&ldo;舅舅?&rdo;

&ldo;沒大礙，&rdo;皇帝拍了拍謝臨的手背：&ldo;只是說話急了些。&rdo;

謝臨扶他躺下道：&ldo;您就別為我操心了。您先喘口氣，把藥喝了吧。&rdo;

皇帝躺下身子，雙目仍然眷戀地停留在謝臨身上。

過了半晌，看皇帝平復了呼吸。謝臨拿起藥碗，用勺攪了攪道：&ldo;讓我服侍您把藥喝了吧，別等它涼了。&rdo;

太監撐起皇帝的身子，皇帝便就著謝臨的手一口口把那藥都喝了。

謝臨看著皇帝飲盡碗中藥，終是鬆口氣。

皇帝忽然模糊地憶起多年前的一件往事，聲音低微幾不可聞的喃喃道：&ldo;小時候給你講故事，講到嫦娥奔月，你就直嚷，說你不喜歡這個故事。恨嫦娥把藥都吃光了，要不然這世上就不會有生離死別了……&rdo;

謝臨已把這久遠記憶丟失，被皇帝一提醒想起，面頰倒紅了。

皇帝喝完藥汁，歪倒在床上，強撐起病體，朝外擺擺手道：&ldo;去吧，去找你表哥玩會兒。這兒病氣重，呆久了沒好處。&rdo;

謝臨在皇帝的催促下站起身子，秋陽已緩緩而落，灰冷的雲要滴下水，將要來臨的是個黑透了的夜。

這天夜裡，皇帝駕崩了。

謝臨聽到太監報來的訊息時，在暮秋悲風中打了個冷顫。繼而便進入灰濛濛的夢境，他不知道是怎麼套上衣服，也不知道是怎麼來到了宮裡。

他進門時，看見了很多人的臉。

許多許多，他沒有見過的臉龐把他圍住。

那個曾經想要他命的大哥掛著笑，扯扯他的灰色棉袍道：&ldo;阿臨，你穿這麼厚不熱麼?這才是秋天，就算是守靈，也用不到這麼厚的衣服。&rdo;

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二哥也走上前，看看謝臨的臉色，悄聲說：&ldo;老六，你可要吃些東西墊墊肚子‐‐要不沒人能受得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