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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全身素白的中年婦人緩緩走了出來,望著種沂,先是驚愕,再是狂喜,最後上前兩步似乎想要抓住他,最終只是捂著口唇,嗚嗚低泣起來。
“大……嫂……”
種沂艱難地開口,又艱難地望著府中滿目的白,幾乎說不全整個句子。
“為……何……”
婦人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一字一字、極為艱難地說道:
“三月之前,白河溝一役,種家滿門,力戰身隕。”
“西軍折損大半,血染長河……”
“但終究是……終究是,將西夏人,攔在了萬里黃沙之外……”
“我們都以為你也……”
三月之前,恰恰是宋軍西出太行山、橫掃燕雲的時間。
“西夏王得了金帝旨意,要在西邊拖住宋軍的後腿。夫君想著,收復燕雲乃是不世之奇功,拼死也要將西夏人攔在國門之外。此後父親力戰身隕、夫君力戰身隕、七弟九弟十五弟十六弟力戰……身隕,連我的奚兒也……後來大家殺紅了眼,都說種家子當戰死沙場之上,便……”
她說不下去了。
那場令天地變色日月無光的戰爭裡,種家的男人們,都死光了。
據說軍報上只有輕描淡寫地兩個字:慘勝。
據說這封軍報只是被擱在趙佶案頭呆了一小會兒,甚至連樞密院裡,也沒濺出多少水花來。
據說大家都習慣了戰場上的全軍覆沒,先是楊家,再是種家,其實……其實也沒什麼意外的。
據說……
種沂紅著眼睛,一步步走進了滿目靈幡的府邸裡。
白,蒼白,淒厲的白。
靈堂之中擱滿了木牌靈位,最後一排中甚至還有小小的一塊,上頭清晰地刻著:種氏子,沂。
難怪一直未曾聽到訊息。
原來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那麼他現今,算不算苟且偷生?
他跪在靈案前,指節緊緊捏著案几一角。悲懣到了極致,反而發不出半點聲音。白河溝、西夏人、血染長河、力戰身隕……
紅赤的眼中滿是深切的悲愴,一種想要痛哭想要嘶啞地低吼的欲。望,被死死禁錮在了身體的最深處。腰上的佩劍發出了輕微的叮噹聲響,刺得他痛楚難當。
他是……男人啊……
就算種家的天塌了,他也必須直挺挺地撐起來,用自己的肩膀,扛著。
“少郎君……”
老僕蹣跚地走了進來,早年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殺意尚未退去,身形卻蒼老了許多。
“白河溝一役,種家滿門皆滅,只剩少郎君一人。”
他錚地一聲,從牆上抽出長劍,厲聲喝問:
“少郎君既為種氏子,理當何如?”
第57章 人不寐
“無他,唯死戰耳。”
一字一聲有如金石鏗鳴,迴盪在滿目靈幡之上。徹骨的痛楚與悲愴被死死壓抑在了身體最深處,唯有緊抿的薄唇與微紅的眼眶,隱隱約約洩露了一絲情緒。
種氏子;沂。
無他;唯死戰耳。
他慢慢閉上了眼睛,又慢慢睜開,從老僕手中接過長劍,一點一點地站起身來。
老僕側身退了兩步,微微佝僂著身體;慢慢跪在靈案之前;花白的鬢髮被微風吹散,用既沙啞且沉悶的聲音說道:“屬下;恭送少將軍。”
那是種家先祖;從太。祖手中接過的劍。
數百年來;雪白的劍身上;沾染過遼人的血、西夏人的血、金人的血……
戍我邊關;衛我河山。
長河飲馬,黃沙為葬。
靈堂之上白幡翻飛,微風低低嗚咽著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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