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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尖利,拼命捶打著自己的雙腿:&ldo;可我現在就是在等死啊!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就是在等死啊!等死啊……&rdo;她驀然噤聲,鳥爪一樣瘦削的手指拼命搔抓著自己的胸口,嘴裡吃力地大口倒氣,眼看黑眼球已經翻了上去。
季曉鷗嚇壞了,趕緊扶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邊替她摩挲胸口,一邊顫聲叫:&ldo;阿姨阿姨你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rdo;
李美琴好容易才順過一口氣,癱軟地靠在床頭上,有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汩汩流下來。
季曉鷗去衛生間找毛巾。瓷磚上倒是掛著兩條毛巾,季曉鷗摸了摸,滑溜溜地粘手。她站著愣了一小會兒,最後從自己的脖子上扯下真絲圍巾,用水浸濕了交給李美琴:&ldo;阿姨您擦擦臉。&rdo;
李美琴卻搖頭,用力推開季曉鷗的手,自己伸出手掌抹去了眼淚。
季曉鷗不敢再造次,坐在床邊小心地發問:&ldo;我聽說,政府不是給報銷全部治療費用嗎?&rdo;
第16章
&ldo;那是指因公感染的,比如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我是護工,沒有簽勞動合同,不算。&rdo;
&ldo;那紅十字會的補助您能領到嗎?&rdo;
季曉鷗指的是北京政府委託紅十字會給後遺症患者發放的補助金,有工作單位的,每年可以領&ldo;生活補助&rdo;四千元;沒工作單位的,則是八千元&ldo;生活救助&rdo;。
&ldo;有,每年四千。&rdo;
季曉鷗奇怪:&ldo;您沒有工作,不應該是八千那種嗎?&rdo;
李美琴苦笑:&ldo;我雖然下崗,可算是有工作單位的人哪。&rdo;
是的,現實總是如此錯位,所以才令人絕望,季曉鷗咬咬下唇沒有出聲。
&ldo;合下來一個月三百塊錢,三百塊錢你說在北京能幹什麼呀小季?&rdo;
季曉鷗沒法回答。三百塊錢,大概是季曉鷗家一星期的買菜錢,或者她一件襯衣的價錢吧。
&ldo;加上低保,一個月七百多塊錢,能幹什麼呀小季?&rdo;李美琴轉過臉,看著她,固執地再重複一遍,&ldo;每個月光吃藥,還不敢吃貴的藥,都要六七百,這眼瞅著我越來越動不了,真的癱了,又請不起保姆,只能幹躺在床上等死。醫生讓做手術,可哪兒有錢做手術啊?&rdo;
季曉鷗還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岔開話題,&ldo;您每月要吃的藥,能給我個單子嗎?&rdo;
看來李美琴也沒打算讓她回答,一個人自問自答:&ldo;我這輩子混成了這樣,不想孩子也像我一樣。我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幸虧小羽爭氣,考上了大學,可他的學費、生活費,每年都要兩萬多,我不知道能從哪兒出。我想過把這房子賣了,可孩子不讓,說有助學貸款,說他自己能掙。我從來不敢問他,他是怎麼掙來的,我害怕問他……&rdo;
季曉鷗把手心按在李美琴的手背上。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觸李美琴的面板。季曉鷗也是普通人,在此之前,她對&ldo;非典&rdo;這兩個字也有本能的恐懼,每次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曾經的非典患者,她都下意識想後退一步遠遠避開。直到今天,她才真切地明白,這個人群所面對的,不僅是肉體的痛苦,還有旁人的歧視與對未來的恐懼凝結而成的精神焦慮。這種精神上的痛苦,才是摧毀一個人的最大壓力。
&ldo;湛羽是個好孩子,他不會讓您失望的,一定不會。&rdo;季曉鷗語氣堅定,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