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每一片雪花都是六角形的(第1/3 頁)
“滑石伯伯,你說的話,當真嗎?”黃連急忙問。
“當真呢。”
“果真如此的話,紫蘇,拜託你,快點帶我去豐樂橋,我要去看看茅根哥哥!”
整個響堂鋪街上的爛茅草房子,屋簷都在滴著水,嘀嗒嘀嗒,一滴一滴,像是滴在黃連的心頭。兵馬大道的路邊的茅草上,還殘存著雪。路面上,很溼,很滑。
我七姑母紫蘇,扶著我大伯母黃連。黃連的後面,跟著我爺老子決明,我義父無患,我人表哥木賊。
木賊的後面,跟著我大爺爺枳殼,我二爺爺陳皮,我二奶奶茴香和滑石痞子。
雖然太陽出來了,冷嗖嗖的微風還在吹。粗麻石條子拼在一起豐樂橋上,空無一人。只有橋北的石碑上,孤零零地站著一隻鵜鶘鳥。
看樣子,那隻縮成一團的鵜鶘鳥,好像弱不禁風。
黃連說:“紫蘇,我們隔遠一點,莫去驚動茅根哥哥。”
那隻鵜鶘鳥,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黃連,忽然發出悽美的叫聲:
“咕咕也,嘖嘖!”
“咕咕也,嘖嘖!”
我七姑母問:“大嫂大嫂,我剛才沒有聽清楚,鵜鶘鳥是怎麼叫的?”
黃連像是在喃喃自語:
“辜負了,姐姐!”
“辜負了,姐姐!”
那隻鵜鶘鳥,向黃連的頭上飛過來,似乎捨不得離去。黃連叫了一聲:“茅根哥哥!茅根哥哥!”
鵜鶘鳥聽到黃連的喊聲,似乎想要停下來,落到黃連的肩頭;但終究飛走了,漸飛向蒼溟之中。只有叫聲,還在西陽塅的上空迴響:
“辜負了,姐姐!”
“辜負了,姐姐!”
下半夜,又颳了老北風,風聲發出尖銳的叫聲,似乎不把西陽塅裡的爛茅草房掀掉,不肯罷休。
第二天吃過早飯,黃連說:“無患,你把我們母子,送回烏雲山去。”
我二奶奶說:“又要下大雪了,泥溼路滑,怎麼走?凍壞了雷心,你的罪過就大了呢。”
黃連說:“我怕看見雪花,天空飄落每一片雪花,都是茅根哥哥。”
沒有人跟黃連爭辯,她的話,有時候很在理;有時候,即使是想破腦筋,都無法理解。
我七姑母紫蘇說:“大嫂哎,居家過日子,就是日復一日的重複,只不過是隅爾出現一點奇蹟。茅根哥哥都過世了一年半,你莫想那麼多咯。”
“叫我如何不想他?”黃連說。
剪秋的兒子,二木匠江籬過來,把我大爺爺喊到一邊,說:‘’大伯,我請你唱酒去,喝個不醉不休。”
我大爺爺感到詫異:“二木匠,你怎麼突然之間請我喝酒?莫非有什麼心事,要對我說?”
“沒什麼心事呢。”二木匠慷慨一笑:“我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有話就說,從來不擱在心裡的。”
兩個人,棉絮鞋子上套上高木屐,“唧咯唧咯”,踏在雪地上,過了豐樂石橋,來到茅屋街上曹老漢開的包子鋪。
曹老漢說:“老天下這麼大的雪,你們兩個人,怎麼過來了?”
“我們來喝個酒。”
“哎喲喲,光喝三杯寡酒子,有什麼意思?”曹老漢說:“我去尋點菜來。”
“下這麼大的雪,你做好事,千萬別出去咯。”我大爺爺說:“真正喝酒的人,幾粒炒豌豆,一口涮鍋湯,足夠了。”
一盆松樹柴塊火,燒得旺旺的;曹老漢敲了幾個荷包蛋,勉強可以動筷子。三杯寡酒下肚之後,二木匠江籬,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就曉得,你二木匠,不會無緣無故請我喝酒的。”我大爺爺呵呵大笑:“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