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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地將雙手舉到警察面前,卻沒人有空銬他。第一個進來的忙著從各個角度給柳大志拍照;第二個一進來就戴好塑膠手套,用鉗子收走作為兇器的塑膠袋,然後圍著柳大志打轉,好像丟了定親戒指,非找回來不可;第三個先翻開柳大志空洞的眼皮,再撬開牙關緊咬的嘴。柳天久明白了,警察的工作跟殯儀館一樣,油條蛋糕各有一招。看來,這些警察都不是來抓人的,柳天久這麼一想,雙手就被銬了起來。
屍體解剖認定,柳大志是窒息性死亡。死者身上沒有找到鈍器打擊或勒死的跡象,肺部也沒有提取到灰塵和纖維之類的吸入物,結論只能是被塑膠袋悶死了。對此,已羈押在看守所的柳天久供認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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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裡,柳天久與一位姓石的律師見了幾次面,透過循循善誘的交談,石律師瞭解到柳天久在青少年時期曾經有住橋洞、不願帶同學回家、從不當眾脫衣服、跟蹤戀人約會、掛碎花布隔斷同學關係、主動選擇到殯儀館當化妝師等常人難以接受的行為。
石律師讀過一些弗洛伊德和榮格的書,知道許多具有強迫症狀的神經症患者常常不能自制地去採取一定的活動,而自己卻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按弗洛伊德的說法,無意識主要來自個人早期生活,特別是幼年生活中那些受壓抑、被遺忘的心理內容。那麼,這位弒父青年到底有什麼生活經驗被壓抑或遺忘呢?因此,石律師跟柳天久展開了揭示本質的對話:
“我去過你讀書的兩所小學,鄉下的老師對你評價很高,說你是聰明懂事的孩子;而城裡的勞動小學不這樣認為,他們說你性格孤僻學習馬虎。這是為什麼?”
“是老師馬虎,不是我馬虎。”
“那也不至於自個去住橋洞呀?”
“橋洞就是家。”
“你父親眼瞎了,不是更需要照顧嗎?”
“眼瞎不要緊,心不能瞎。”
“一般眼瞎的人心裡更透亮,這叫功能轉移。我認為他是裝糊塗,因為他無奈。”
“小事可以糊塗,大事不能糊塗。”
“哪些是不可以糊塗的大事?”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他有殺父仇人?”
“沒有。”
“有情敵?”
“不好說。”
“你媽不是至今還好好的跟你一塊生活?”
“你聽說過萬惡淫為首,論行不論心嗎?”
“但是,你聽說過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嗎?小夥子,天地父母,不可玷汙啊。”
“是她玷汙了我的眼睛。”
“你看到什麼了?”
“你認為我會看到什麼?”
“儘管這樣,你父親也是無辜的。”
“他的心瞎了。”
“當時他在哪裡?”
“樓下。”
“現在他死了,你後悔嗎?”
“你知道嗎,我是在做好事,我幫他解脫了痛苦。”
“他的痛苦是解脫,但你的痛苦呢?你媽的痛苦呢?如果你被處以極刑,你媽的痛苦將是終身的。”
“是呀,我得想辦法,想辦法送她上路。”
“為了解脫她的痛苦?”
“話不能這麼說,石律師,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從前有個秀才幼年喪父,他的母親經常淌過河水到對岸的廟裡跟和尚幽會,後來秀才中了舉人當了知縣,就修了一座橋,這樣,他母親跟和尚幽會就方便多了。可是,母親死後,知縣就把和尚給殺了。”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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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矛盾,修橋是為母盡孝,殺和尚是替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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