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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畫什麼了嗎?」張浩昊問。
「有點想法,也有點亂,隨意一點吧。」林南朝覺得九寨溪並沒有激發他多少靈感,來到這之後反而不知道如何下筆了。
雙人床中間僅隔著半截胳膊的長度,因此兩人捱得很近。
近得讓林南朝有些不適,是身體本能的不適,並非對張浩昊有什麼偏見,所以他又往旁挪了點,屈著的膝蓋露出床沿。
林南朝現在還沒什麼睡意,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機,亮度調到最暗。
和夏遙的聊天介面還停留在兩個小時前,他正想著要不要發個資訊,張浩昊的聲音輕輕傳來,像撕開了寂靜夜色的一道口子——
「你真的打算去慶城發展嗎?」
「嗯?」輸入框裡的字最終沒有發出去,林南朝慢慢回過神,「是,傅老師組建的畫室不就在那麼。」
「我知道,那邊有非常多和我一樣的學生……」張浩昊話裡有話的語態,「你的天分,不跟著傅榮也可以有好的發展。」
「是為了夏遙才想去慶城的嗎?」
呼吸的空氣好像隨著這句話的結束而凝固。窗外微弱的月光只能投進房間一小片角落,其餘的一切安靜蟄伏在黑暗裡,彷彿也在等著他的回答。
「本來也不打算在高坪待多久。」
而張浩昊接下來的話卻沒起到承上的作用,林南朝的答案他似乎沒聽進去:「如果是為了夏遙,不去慶城也可以。」
好像回答是與否不重要,張浩昊已經認定了某個東西一樣。而正好,林南朝也不想去深究他的這個舉動,順著他的話繼續問:「為什麼?」
「夏遙還不是傅榮的學生,以後不會跟著我們的。」
林南朝不知道張浩昊是怎麼把一個不確定的前提,變成一個肯定陳述的結果。明明前半句的意思是「還不是,但並不代表不會是」,後半句就沒了任何商量餘地的樣子。
那張浩昊想表達的就只有——
「你覺得夏遙不夠格嗎?」林南朝覺得挺荒唐的,夏遙是一塊好好打磨就絕對能被看見的寶貝。
張浩昊也不顧情面:「是,他不夠格,但你夠格了,跟著傅榮,只會把你們兩個隔得越來越遠。」
雖然每個人心裡的那套標準不一樣,但林南朝還是很偏心地不贊同他這話:「夏遙不至於你說的這樣差。」
「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師兄,他耳朵有問題,家裡又窮,是傅榮給他花錢裝了人工耳蝸。」
「和我一個年齡的女孩兒,父親家暴、賭博,也是傅榮出面為她請律師判家暴的罪行,讓她能暫時逃離一個地獄。」
張浩昊說著說著帶些哽咽,但被他壓抑得很好,幾乎聽不出來,如果不是林南朝看見他的肩脊有些顫抖。
「也有比我還小的弟弟,他從小就是,靠著福利院的恩惠去上學,成年以後是傅榮在資助。」
林南朝聽著心裡泛酸,但還是有點不明就裡:「所以呢?」
張浩昊死咬著唇,像是衝破重重桎梏才能吐出的幾個字:「他們都夠格了。」
心一下墜入了谷底,和林南朝玩海盜船,從最高處迅速地向下落一樣的失重感——不是遊樂園的專業裝備,從前高坪鎮每年集市都會有的娛樂設施,連安全帶都沒有,只有鐵銀色的護欄擋在前面。
他初中有一次很不幸地遇到了裝置故障,好在沒有受傷,但那股後怕的勁兒他記憶深刻。
張浩昊說出這話的時候,林南朝心裡慌亂的情緒和那次就差不多。
但現在不是懸空,也沒有意外。
他就是直覺張浩昊已經把最鮮明的、直白的某個可能會發生的故障告訴他了,張浩昊阻止不了這個故障發生,他只能勸你不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