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骸於海(第3/5 頁)
聽頌的手掌乾燥寬大,撫摩臉頰的感覺很舒適,“我這次回去,見到我媽,你猜我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方覺夏搖頭,他想象不到那個畫面,就算他想象到什麼了,也不敢說。
“原來她長這樣啊。”
方覺夏的手抓住了裴聽頌腰間的布料,攥得很緊。
他甚至已經快不記得自己母親的長相。
“什麼樣?”方覺夏閉著眼問他。
“怎麼說呢……”裴聽頌試著描述,“她穿了一件紅色的無袖連衣裙,脖子上有一串黑珍珠項鍊,很大顆,但是也遮不住她脖子上的紋路,可她臉上平整得沒有一絲皺紋,鼓囊囊的,又和以前我小時候見過的樣子不一樣,難看了很多。”
他說得非常直白,就像形容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
“她一見到我就張開手臂要抱我,叫著ng,特別親熱,好像我們是關係非常親密的母子一樣。但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見她是幾歲的時候了。”
方覺夏有些心疼,“那你小時候,不會想媽媽嗎?”
“有媽媽才會想媽媽。”裴聽頌說。
這句話被方覺夏放在心裡反覆咀嚼,特別苦。
“我記得我四歲的時候吧,她難得回來一次,是我外公生日的時候,那天她穿著一條黑裙子,身邊站著一個特別高的男人,是她的某一個男朋友。外公讓我過去找她,跟她打個招呼,我過去了,但是沒有說話,就抬頭望著她。”
光是聽他說,方覺夏的眼前就已經出現了畫面。一個那麼小的小孩子,想想就覺得很乖很可憐。
“她男朋友是法國人,說話帶著很重的口音。”裴聽頌至今可以模仿出他拗口的腔調,“這小傢伙是誰?”
“‘哦,這是我的侄子。’我媽說。”裴聽頌笑了笑,“所以當時,我就用法語對那個男人說了一句你好,然後回我外公那裡了。”
方覺夏無法想象,一個母親,甚至連承認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他忽然很氣,他明明很少生氣,“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太過分了。”
最後四個字被他咬得很重,裴聽頌覺得有點可愛,抬手揉了揉他擰起來的眉心。
感覺到方覺夏的臉有點涼,裴聽頌把空調調高了兩度,握住他的手,“她後來解釋了,當著我外公的面。她說她很愛這個男人,但他不太喜歡小孩子,為了不惹麻煩,她就那麼說了。”
對她而言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謊而已。
“這樣一想,她也沒有變。”
對她而言,自己永遠都是件可以隨時拿來討好別人的工具。
方覺夏抬了抬頭,輕輕在他下巴印上一吻,聊以安慰。裴聽頌其實也沒那麼難過,回憶起來也早就不痛不癢。
“你不知道,她一見到我就說想我,我讓她別演戲了,說我知道你只是想拿走外公留給我的遺產。她說不,寶貝你誤會了,他只是重新出版,不會真的搶走你的東西,媽媽還是愛你的。”
他學著母親的腔調,神色親熱,嘴裡也說著親暱的話。然後慢慢的,裴聽頌臉上的表情就冷了下來,逐漸趨於平靜。
“你看,為了達成目的,她可以撒下彌天大謊。”裴聽頌笑了笑,“人就是人,父母的稱號並不能讓他們變偉大,甚至會反過來玷汙這個稱呼。”
方覺夏不願意看他難過,一下一下撫摩著他的後背。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好像說什麼都很無力。裴聽頌從沒有感受過任何的父愛和母愛,這些對一般的孩子來說並不難獲得的東西,他一刻也不曾擁有過。
他想,幸好裴聽頌不是在國內長大,不必在每次的作文課上被要求寫出《我的父親》或《我的母親》這樣的文章,甚至當眾讀出來。
他眼前甚至已經有了畫面,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