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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的時候顧雲聲已經從那短暫的失態裡恢復了過來，他平靜地和兩位老人一一道別，外婆一再叮囑說要多來做客的時候也笑著答應，還不忘幫鍾月提行李。外婆堅持把小輩們送到家門口，揮手看著他們上車，一再一再地提醒路上開車要小心，到了要記得打電話，更有說不完的&ldo;你們忙也不見得非要回來&rdo;，直到車子開出很遠，那個已經佝僂的背影縮成鏡子盡頭一個小小的黑點，似乎還是能看得見她含笑揮手告別的姿勢。

車子開出大院來到馬路上，顧雲聲猛地踩了剎車，一聲不吭地靠在椅背上出神；江天瞄了他一眼，話卻是在問後排座上的妹妹：&ldo;小月，你哭什麼。這麼大的人了，別哭。&rdo;

鍾月狼狽地轉過臉不肯讓江天看見她的臉，半天才勉強開了口：&ldo;哥，我真怕回家啊。&rdo;

江天垂下眼，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是就在幾分鐘前，自家小院門口，外婆一手拉著他，一手拉住鍾月。秋天了，她的手很冷，很瘦，執拗地拉住他們，又還是輕輕地鬆開了。他的語調鎮靜：&ldo;怕什麼。再怕也是家。你就是太久不回家，多回來幾趟就好了，一個人回來也好。&rdo;

鍾月的胸口重重起伏了幾次，才顫聲開了口：&ldo;雲聲哥，現在哥也在場了，你想好了嗎？可以嗎？&rdo;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乍一聽讓江天有些不解，繼而疑惑地看著顧雲聲，想等他的解釋。顧雲聲的臉色難看極了，江天知道事情不對，偏偏眼前在場的三個人裡面，只有他是事外的那個：&ldo;怎麼回事？&rdo;

&ldo;我想找雲聲哥要個孩子。&rdo;鍾月想想又補上一句，&ldo;我是說我來養，不要你們付任何責任。&rdo;

&ldo;胡鬧！&rdo;

這下變了臉色的人是江天，他轉念，問顧雲聲：&ldo;你之前說要和我商量的是這件事？&rdo;

顧雲聲先沒理會江天，緩緩回過頭，對著鍾月微微一笑：&ldo;可是小月，我可沒有妹妹給你哥生個孩子啊。&rdo;

鍾月一怔：&ldo;……不是，我不是說……你知道我不是開玩笑的，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想要個孩子，如果孩子血緣上的爸爸是你，我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對你們，對家裡，對我。我也說過了，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孩子的爸爸是誰。&rdo;

顧雲聲這時看了看旁邊明顯陰沉下臉色的江天，他怕他發作，先是在他腿上按了一下，才繼續和鍾月之間的對話：&ldo;不是這個問題。這件事情不行。&rdo;

&ldo;雲聲哥……&rdo;

&ldo;小月，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也不清楚為什麼你非要找我要這個孩子。如果因為我是個同性戀最省事的話，我問你，要是這事真的成了，你有了孩子，自己帶著，你家裡不催你結婚了，但我和你哥分了，我想把孩子要回來，你怎麼辦？我是不會結婚的，現在也說不要孩子，但過了十年二十年，孤老頭子沒人養老送終，我要是變了，不肯守約了，又怎麼辦？&rdo;

鍾月臉色發白：&ldo;可是，可是……&rdo;

這個時候的她不再是已經世故老練的女外科大夫，倒像是個被戳穿難堪心事的小姑娘，看看和顏悅色的顧雲聲，又看看沉著臉的江天，哆嗦著嘴唇，到底沒有&ldo;可是&rdo;出個所以然來‐‐之前鍾月在回家的路上和顧雲聲提起這茬事，絕不是一時的衝動，相反心裡是已經打好算盤的：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子，聰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