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孃家(第1/3 頁)
孫平堯傍晚時分抱著喬其回了孃家。她一進門,毛秀春就伸手接過了她懷裡的孩子。除了喬其出生那天,孫昱仁和毛秀春帶著保姆去醫院照顧孫平堯三天,毛秀春這是第二次見喬其。
喬其在粉色小被兒裡睜著眼睛,小孩子的眼睛格外明亮。毛秀春不喜歡孫平堯,但她一看喬其就發自內心的愛她。喬其那雙明亮的眼睛重新點燃了她的母愛,白嫩嫩的面板,胖嘟嘟的下巴,很像她的兒子孫平禹。
平禹已經三個月沒回家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毛秀春抱著喬其,心裡掛念著兒子,嘆了口氣。
毛秀春自己也想不通,她自己是女人,但她不喜歡女兒;毛秀春更想不通,她不喜歡女兒,但她喜歡外孫女。
她看著喬其,一個晶瑩剔透的嶄新的生命,心裡忽然湧上一股對孫平堯的愧疚。
孫平堯換上拖鞋,踢哩趿拉地走到客廳,和結婚前一樣,進了屋,先東張西望一番,再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抱起那個已經起毛皺邊的東日國機器貓抱枕。
孫昱仁上班去了,保姆張姐在做晚飯。一百四十平米的空間裡,氤氳著高大發財樹的綠光,“以和為貴”的牌匾發出三十年的陳腐氣息,毛秀春新換的三層紫色絲絨窗簾折射著無精打采的夕陽。沒一會兒,孫平堯單獨和母親相處的尷尬感就覆蓋了這間她從小長大的房子。
“張姐,倒水,加點檸檬。”毛秀春抱著喬其,衝廚房喊道。
“哎!”廚房裡馬上應道。
孫平堯接過張姐端出來的杯子,手指細細撫過上面凹凸不平的德國冰川紋,低頭笑笑,想起一句“夢裡不知身是客”。和喬增德結婚以後,孫平堯就沒再用過這種杯子。
孫平堯一邊喝著水,一邊想起剛和喬增德談婚論嫁時候的日子。
有一次,兩個人去商場添置傢俱餐具,無論她拿起什麼,喬增德都扭扭捏捏地蹦出一句“資產階級腐朽作派”。
喬增德一開始這樣說的時候,孫平堯心裡不高興,但是她理解於增逢的出身,“資產階級作派”的價格確實高。但她看上一個瑞士精工製作的小座鐘,裡面巧奪天工地嵌著調皮的公主,她簡直愛不釋手。但她還沒有開口,喬增德就撇著嘴說“華而不實”。
孫平堯心裡生了好大的氣。她一言不發,快步走出商場,招招手,打上一輛計程車,連看都沒看喬增德一眼,就自己回家了。
喬增德不明所以,氣呼呼地追出去,孫平堯已經一騎絕塵沒了蹤影。
他在心裡咬牙切齒地罵“敗家娘們”,轉念又理解,“女人這種低等物種就是這樣小心眼兒,一時不順著她的心思她就生氣。”
他折回去看了看那口座鐘,摸著價籤,不禁喊出一句:“該死,七百九十塊瀛洲幣!”他的手像被燙了一樣,迅速收回,接著放在上衣衣襬上反覆擦上兩個來回。不知道是座鐘髒了他的手,還是他怕自己的手髒了座鐘。
他又順著剛才和孫平堯走過的路,找到孫平堯看過的花裡胡哨的杯子。喬增德沒有伸手去拿,心想:“萬一碎了,那豈不是要賴上我?”他端詳著杯子上面的花紋,冰島火山紋、義大利青松紋......“就是生命紋,一個破杯子也不值九十瀛洲幣啊!我一個月累死累活才多少工資!”喬增德心裡驚呼,“資產階級小姐享樂心態嚴重,這不能慣著!”
喬增德自己在商場逛蕩了半天,咬咬牙,花三塊錢買了三副雕花筷子,心疼得連公交車也不捨得坐,硬生生從商場步行了五十分鐘走回了家。一進門,他鄭重地把筷子遞給孫平堯,居功至偉地說:“看,這筷子夠身價了吧?我專門給你買的。”
孫平堯想起這些事,她都不知道跟誰說。她沒有朋友,跟母親毛秀春好像隔著千山萬水。她也不想跟弟弟平禹說。平禹年輕,剛見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