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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趙廣陵來說,這是人生失敗的開始。 他在火車站的候車樓前忽然被一輛維斯利敞篷 吉普車橫在前面擋住了去路。尖銳的急剎車聲 如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刀斬斷了趙廣陵急迫地 想追隨舒菲菲而去、不要話劇而要愛情的一腔 情懷。一個中校軍官從駕駛副座上跳下來,高 聲叫道廖志弘營長,往哪裡走啊?&rdo;
&ldo;廖志弘&rdo;這個名字在從內戰前線回來以後, 就再沒有人這樣叫了(儘管他那個時候叫趙迅〉。 他驚得渾身一個激靈,更讓他差不多要癱倒的是 吉普車後排座上那個神情冷峻的陸軍中將。他 不無溫情地問:&ldo;兄弟,別來無恙?&rdo;
重新被叫作&ldo;廖志弘營長&rdo;的趙廣陵就像被 施了定身法一樣,再也邁不動腳步。他不知道怎 麼就上了第八軍軍長李彌的座車。李彌一手摟 著他的肩,一手握住他的手,說我找了你好久。 你這條雲南漢子,現在過得怎麼樣?趙廣陵忙 說,軍長,我不是廖志弘,我是趙迅。我是趙廣 陵。李彌哈哈大笑,我才不管你叫什麼呢!我只 認得你臉上為我留下的傷疤,只認得我們是生死 兄弟。跟我走吧,好兄弟。有我吃的,就有你吃 的。我的四八三團還差一個上校團長,你去 幹吧。
戰爭打到隨便在大街上抓一個人來就可以 當團長了,這仗還能打嗎?儘管趙廣陵說了,我 不想打內戰;他也說了,我要去找我的愛人,她 就在火車上等著我。趙廣陵還說了,我這些年 不指揮部隊了,我當導演,只會指導那些演員演 戲。但李彌一句話就給他擋回去了 : &ldo;你以為打 仗不是一場遊戲?&rdo;
這趟駛離昆明的火車為李彌專門加掛了一 節包廂,李彌斜靠在沙發上,一臉的落寞與淒 惶,同時又像個不服輸的賭徒,兩眼通紅、腮幫 緊咬。包廂裡有法國紅酒、硬殼麵包、咖啡、奶 酪、火腿腸、巧克力。大地在車廂外後退,遍地都 是舒菲菲遺恨的目光和揮灑的眼淚,它們跌碎在 紅土地上,飄零在田間地頭,懸掛在痛苦地擺動 的樹梢。趙廣陵看得到,感受得到,甚至聽得到 前面某節車廂裡那傷心欲絕的啜泣。在李彌軍 長切一塊火腿時,趙廣陵說我要去一趟廁所。
廁所在車廂的連線處,兩個憲兵把守在那 裡。趙廣陵進了廁所,鎖好門。然後推開窗戶, 翻身爬到了外面。他本想爬上車頂,一節車廂 一節車廂地找他的舒菲菲。但在他就要翻上車 頂時,火車鬼使神差地一個剎車,趙廣陵就從車 身上飛出去了。
&ldo;到我醒來時,天都黑了。哪裡還有火車、 我的愛人?我錯過了那一班火車,就錯過了我 一生的愛啊……&rdo;
&ldo;哎喲……喂! &rdo;舒淑雅輕輕嘆了一口氣,仿 佛被一隻飛來的蜜蜂在心房上蜇了一口,痛得 肝膽俱裂,花容失色,但還不能放聲慘叫。劇痛 之後,唯有面對不可更改的命運,黯然神傷了。
&ldo;別傷心,所有的苦難,都是有價值的。&rdo;時間 在此刻凝固了,趙廣陵捧住了舒淑雅的手,就像 捧住一隻躍動的松鼠,捧住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幸 福。兩人都長久沒有話,兩雙有了老年斑的手就 那麼輕輕地握捏,柔柔地摩挲。似乎沒有這一生 中難得一次的肌膚相親,他們便會分不清這是在 夢裡還是夢外;分不清這是白居易筆下的&ldo;七月 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rdo;,還是兩個普通的 中國人,用自己的一生寫就的一篇&ldo;長恨歌&rdo;。
第二天早上舒淑文打電話來,電話才響了 一聲,舒淑雅就像做賊似的,攬衣推枕,抓起床 頭的話機。兩姊妹在電話裡只說了幾句,舒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