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1/3 頁)
那屋子很暗。
白鹿靈應宮裡是沒有地牢的,這裡原本是佛寺,後來改做道觀,但不管和尚還是道士,都不會在自己供奉的神明腳下搞這種血淋淋的瀆神大作。因此這屋子是建在地上的,原做倉庫,但是窗板結結實實訂上,大門嚴絲合縫鎖上之後,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王穿雲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被關押了許久,久到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人們已經忘了她。
雖不算完全正確,但也差不多。
對於這個註定死路一條的小小螻蟻,貴人們是完全沒興趣多看她一眼的。
他們不關心她的死活,也並不真心為帝姬遇刺這件事感到同情、憐惜、憤怒。
人人都在關心自己身上這口鍋,人人都在關心自己的前程,並且為此恨不得飛馬一日夜在汴京和興元府間跑一個來回,至於犯婦姓甚名誰生得什麼模樣,關在靈應宮又是什麼日月,誰在乎呢?
等整件事塵埃落定後,只有縣尉試探性問一句,靈應宮不曾給出答覆,這個女犯就繼續扣在道觀裡,繼續這麼烏漆墨黑地關著。
每日裡給一餐飯,一瓢水,都不是開了大門送進來的,而只是晚上摘下一塊窗板,狗食一般地送進去。餓是餓不死,活也並不好活。
但這有什麼關係?任何人待在這樣漆黑寂靜的囚室裡,漸漸都會變得心平氣和的。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喧譁。
像是有人說話,但這個小姑娘聽不真切,她不知道這是白天還是夜晚,也不知道是真切的聲音還是她的幻想。她的祖屋總能從黑暗裡生出來,那屋子是有些破舊了的,卻依舊能遮風避雨,尤其是冬雨纏綿時,老祖母點起火盆,那流淌在木炭中的火光,多麼溫暖,多麼明亮。
有光線突然從門縫裡迸裂開。
像火光一樣明亮,比火光更加明亮!
縮在角落裡的少女難耐地用手背遮了遮眼,可光線變作了光輝,絢爛璀璨,帶著神異的鋒芒!
有人站在門口,光正是自她身上而來。
“將窗板卸下,門大開。”她說。
趙鹿鳴很討厭這種心理戰術。
它可以勉強算作審訊的策略,包括但不限於擺出面癱臉,往自己身後疊加光源,坐個格外高的椅子俯視對方,左右再站倆彪形大漢。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突出審訊者的威懾力,最好是一打照面,對面立刻就被震得心理防線全部崩潰,乖乖癱作一灘爛泥,問什麼招什麼。
她就這麼走進門去,往右挪了一步,將自己挪出門口刺眼陽光籠罩的範圍。
王穿雲就很迷茫地看著她,迷茫又陌生。
“你是誰?”她聲音很小,很和氣地問。
門外戒備的宮女和內侍就都是一臉的驚駭莫名,但趙鹿鳴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她不認得她。
她決然地恨著朝真帝姬,玉京微妙護法仙童,白鹿靈應宮宮主,但當趙鹿鳴穿著一身
普通道袍走過來時,這個少女是不認得她的——就算那一日她衝上來,捅了面前這人一刀,她捅的,也是那個身著輝煌絢爛的神霄派大道袍的人。
“我很好奇,所以來看你。”她說。
王穿雲皺起眉,“我犯了大罪,早晚是要被送去問斬的,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膽子特別大,”她說,“所以很好看。”
“我這算什麼膽大,”王穿雲苦笑了一聲,“我是不要命了。”
“你怎麼不知道怕呢?”她又問。
“怕?”這個少女忽然就冷冷地笑了,“我早就怕過了呀!我怕有什麼用!我白日裡怕得緊,怕到睡夢裡都能夢到那些差役砸我家門!拘我爹爹叔叔!翁翁的棺材都不曾蓋了土!三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