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3 頁)
宮中是沒有秘密的。
雖說宮女內侍們都被三令五申地訓誡過,不許他們瞎聽瞎看,他們自然也就一幅幅低眉順目,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模樣。但只要給個機會讓他們抬起頭,那眼睛是比夜鷹子還亮的,耳朵自然也比貴人懷裡的狸奴還靈敏。
他們也有自己的苦衷,說是宮中忌諱打聽,忌諱傳話,可貴人們的忌諱哪是隻有這兩點呢?他們有的是秘密,有的是禁忌,從顏色到菜餚,從花卉到紋理,貴人們是不會提前告訴宮女內侍這些事的,只讓他們猜,猜準了沒賞,猜錯了要罰。
於是這些梳著一樣髮髻,穿著一樣服飾,木雕泥塑站在貴人們身後的東西自然也就有了自己的思想,他們也要變著法兒的獲取資訊,讓自己已經很不容易的人生裡活得稍稍不那麼艱難些。
他們打聽得多了,他們各自的主人若是寬和且聰慧的——或者至少是偽裝得寬和的——漸漸也就從那竊竊私語中打聽到了許多親眷和對手的喜好與禁忌,品行與操守。
比如說朝真帝姬,她雖然在寶籙宮清修,但既然是官家看重的“仙果”,各宮貴人們自然會仔細打聽她的事。這裡或許是有些心機在的,官家到底如何看她?是要她修一輩子的道呢?還是下嫁給某個勳貴之家呢?如果是前者,是否意味著帝姬會一輩子陪在官家身邊?那她的話語權可就大了!這不得結交結交?若是後者,既然她要嫁人,為何不能嫁給我家子侄?
雖說沒見過幾次面,但韋氏送過來的宮女早就將這位妹妹的事一五一十講給康王趙構了。
這位帝姬是個很好的人,宮女們說,她的性情雖然有些冷,卻很不願與人為難,陪伴她清修的女童都是很喜歡她的。
趙構就信了。
康王走近,宮女們停了拍子,斂容躬身,一個個低下頭,又有年少的宮女悄悄抬頭,看眼前這英武少年一眼。
少年全沒注意,他滿臉都是驚歎。
“妹妹唱的這詞,慷慨激昂處,不遜東坡居士,真如前人所言,應尋關西大漢,執鐵板,方得精妙啊!”他感慨道,“不知何人所作?真想結識一番哪。”
妹妹坐在柳樹下的小圓凳上,揚起頭看他,像是在笑,但又看不真切。
“前人所作。”她說。
“前人遺作,竟能埋沒至今,令我從未聽聞?”趙構驚駭道,“這般氣概志向,凜凜生氣,何人能不動容!”
“我亦未曾聽聞,”曹表兄問道,“敢問這位作者姓名平生?”
帝姬摸了摸下巴,這是個不大優雅的動作,但兩位貴族美少年注意力都在等著聽故事上,誰也無暇指出這一點。
這是南唐時的事,帝姬說。
大概是李璟的臣子,但也可能是李煜的,反正她是在一本殘破孤捲上看到的這個故事,說有一位將軍,見到周世宗步步緊逼,南唐喪土失地,百姓流離失所,他目眥盡裂,又憤怒,又傷心呀。
“然後呢?”有宮女聽到這裡,好奇地忍不住問。
“那位將軍原本是要率軍打回去的,他也有這個本事,可惜南唐的君主膽氣喪盡,只想著苟安一隅,不僅不準這個將軍收復失地,還在周世宗的逼迫下殺了他。”
“這樣的忠貞之士,殺之豈不令天下人齒冷心寒?”曹二十五郎嘆息,“況且他有何罪狀,竟受此極刑?”
“沒有罪狀,”她說,“差不多是‘莫須有’吧。”
“此真亡國之君也。”趙構說。
“對!”帝姬答得飛快。
“南唐有如此英雄,不能信,不能用,合該天命歸我大宋!”趙構又說,“況且你這位曹家表兄,祖上便是滅南唐建的功業!”
“就算有此英雄,還不被我曹家祖先一把拿下!這南唐國主倒是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