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走了(第3/4 頁)
道來信是什麼人所寫。除了馬勤,不會是別人。
收到信的當天晚上,毛秀春支走張姐,讓張姐帶走孫平堯,她自己正襟危坐,等待著孫昱仁下班回家。
孫昱仁照例,工作到近半夜才進門。一看毛秀春的架勢,還沒有經過審訊,他就和盤托出。
毛秀春掐著自己的大腿,眼睛沁出血絲,鄭重地問他:“你,進去了沒有?”
孫昱仁愣住了,搖搖頭。
毛秀春喝道:“說話!你,進去了沒有?”
孫昱仁苦笑,搖頭。
毛秀春“砰”一下摔碎桌子上的玻璃杯,杯子上青松峻嶺紋路瞬間斷成一截截、一點點,毛秀春覺得,那就是她的心。
她一字一頓地問:“你,進去了沒有?說話!我要你親口說!”
孫昱仁站起來,大吼:“沒有!我沒有!”
他痛苦萬分。
馬勤自殺了。
毛秀春不知道的事,孫昱仁知道。一個小學班主任臥軌自殺的事,周望宗一早就知道了訊息。周望宗見是孫平堯的老師,第一時間就悄悄打給了孫昱仁,接著緊急部署,讓全體師生封鎖訊息。
孫昱仁整個人的靈魂被抽走,彷彿,那火車碾壓的不是馬勤,而是他孫昱仁。
孫昱仁鎖上辦公室的門,誰來也不見,什麼檔案也不籤,什麼材料也不看。從來不抽菸的他,躲在辦公室桌洞裡,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抽了整整一天煙。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抽到第四盒,嘴上就辣起泡來。他還是抽。自己的呼吸,不要也罷。
同事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敢驚擾他。一整天,整個水利局都躡手躡腳。
直到天陽落山,直到月亮升起,直到整個辦公大樓寂無人聲,孫昱仁才從辦公桌的桌洞裡爬出來。他腿麻得無法站立。他晃晃悠悠。他覺得自己罪該萬死。
他從大樓小門出去,沒有用車。走到無人認識的便利店買了三罐啤酒,坐在春松江邊,淚如雨下。
自從上次停電,他再也沒有去過女兒的學校。他再也沒有見過馬勤。他不知道在他心裡,僅僅那一次,竟然如此銘心刻骨。
他看著月亮,春松江水波陣陣,他的眼淚和著啤酒,百般滋味嚥下,喉嚨一陣發癢。他一歪頭,吐了個乾乾淨淨。
他沒有覺得輕鬆一點半點。
人的記憶像江水,滔滔不絕,人的嗅覺也是記憶,大腦忘記的,嗅覺會記得。
他努力忘掉她,每天不是開會就是開會,每天忙到半夜,讓自己一點兒閒暇也沒有。他怕自己稍一放縱,就忍不住去學校找她。
他努力忘掉燃燒起來的感覺,可是每次只要想起她,哪怕是在開會,他也會突然腫脹暴躁。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沉迷。
“老天,你懲罰我!”孫昱仁躺在江邊,看著月亮,獨自說道,眼淚從眼角滴入耳朵。
慢慢地,他睡著了。夢裡,馬勤站在鋼琴邊上,隨手彈一個四分音符,清爽地笑了一下,對他說:“昱仁,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擔心,我走了。”
孫昱仁在夢裡慌忙拉住她,可是他剛剛要抓住她的肩膀,想要再次擁抱她,她卻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孫昱仁大喊:“不要走!”
江面空無一人。
孫昱仁眼淚決堤一樣湧出:“我怎麼能不放在心上,我沒有一天不放在心上......”
只有月亮,唯有月亮,眼淚泛青光。
孫昱仁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月亮掛在頭頂,他才帶著滿身菸酒青草鼻涕的混合氣味,踉踉蹌蹌往家走。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家。進門之前,他擦擦臉,整理好衣服,裝作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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