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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壓低聲厲道:「你打電話來做甚麼?」
姚謙原本滿腹的戾氣忽然就煙消雲散了,好像又回到十八年前某個春風沉醉的夜晚,他在巷口的一爿菸酒店給她電話,抽著菸捲兒,頭頂就是她透出橙黃光芒的小窗。這裡沒有小窗,只有滿地橙黃的月光。他笑答:「不是你要找我麼?範秘書說的。」
英珍被他悠閒懶散的口吻氣倒了,他在自己的公館裡強要了她,現竟跟個無事人般,只有她惶惶不可終日,語氣愈發的生硬:「範秘書定講過了,我要我的發卡。」
「甚麼顏色和花式的?」
「琺瑯質地、孔雀尾的樣式,翠藍色鑲著五彩寶珠。」英珍承認:「寶珠是仿的。」
姚謙低「嗯」一聲,默了默道:「哦!在我這裡。」
英珍明顯鬆了口氣:「你還給我!」
「好!」姚謙答的很爽快:「你指個時間地點,我去接你。」
英珍並不想和他有掛葛,更況再見:「你交給範秘書,我聯絡他。」
「不行,範秘書不可靠。」姚謙一口拒絕:「我明日無空,後日中午十二點,你在霞飛路凱司令等我。」
他迅速調轉話題,不給英珍遲疑的機會,笑著小聲問:「不止發卡,你還有條你那日沒穿就走了?」
英珍抿了下嘴唇:「無恥,禽獸!」
姚謙心情十分愉悅:「月色這麼美,你出來,我請你去國泰大戲院看電影。」
英珍冷冷道:「我先生正等著我。」
「那真是可惜了。」姚謙嗓音充滿遺憾和笑意,他恰巧知道聶雲藩今晚會在哪裡,沒有戳穿她。
電話砰得一聲結束通話,像有幾輩子仇恨似的,姚謙搖搖頭,結束通話電話,從郵局出來,在屋簷下略站了站,那個家不想回去,公館也偏遠,他記得附近有家小旅館,便繼續往前走,街道若一條青灰大蛇朝前蔓延,路燈雪白,大片大片的落葉像脫落的蛇皮,黃包車都聚在大馬路招攬生意,這裡就冷清了,半天不見鬼影一隻。他經過虹廟,飛簷拱鬥雕樑,紫紅的牆紫紅的門,門前高掛兩盞紅燈籠,映亮一尊青銅鼎,和半新不舊的蒲團。鼎裡直直插有兩束燃香,蒲團歪斜著。
十步開外有一攤販在賣柴爿餛飩,熱騰騰的煙氣混著香氣,他原想吃一碗當夜宵,卻見那裡坐著兩個妓女,在等餛飩,想來那燃香也是她們的,許了心願,所以在大聲談笑。
姚謙已經看見小旅館的招牌,門前站著幾個女人,猶豫著要過來搭訕,他神色凜然,目不斜視地邁坎進去了。
姚太太翻來覆去睡不好,手指無意捏到一片碎布,是她剪爛的枕面兒,她扔到床外,聽到打四更的梆子,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一會兒又突然醒來,天竟然已大亮,她起身穿衣,劉媽和小翠聽到響動,捧著洗臉水進來,劉媽擰毛巾給她擦臉,小翠整理床榻,姚太太坐在梳妝檯前,看著自己眼下兩團青黑,膚色黯沉,雖然圓圓的臉看著富態,終究是缺少精氣神兒。她自己往臉頰撲粉、輕擦點濕胭脂,一面問道:「先生呢?」
劉媽回話道:「先生天亮後回來的,換了身衣裳又匆匆走了,早飯也沒吃。」
姚太太手停了停,接著用粉撲子輕摁兩下鼻翼處,又問:「蘇念呢?」
劉媽道:「也一早就出門了,早飯沒吃。」
「你定是早飯準備的不好,所以他們都不愛吃!」姚太太語氣頗嚴厲:「如此下去,他們會責怪我用人不周,劉媽你再這樣,我可沒辦法留你!」
劉媽甚覺冤枉:「肉饅頭白米粥小菜都有,小翠還去買了生煎包子和鍋貼,替少爺煮了咖啡烤麵包煎了雞蛋和火腿。」無聲的在心底叨叨,太太就會撿軟柿子捏,幹她何事呢,要遷怒到她身上。
姚太太似沒聽見她報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