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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窗凝視著月光下的海面,黑黝黝的海上盪漾著金光,閃閃爍爍,像有一萬條銀魚在水面穿梭。
月亮懸在黑得像錦緞似的寒空裡,遠處,數點寒星在寂寥的閃亮。
“想什麼?”他問我。
“月亮!”我說:“記得張若虛的詩嗎?”於是我念:“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唔,”他輕輕的哼了一聲,似愁非愁,似笑非笑的望著我:“這裡不是長江,是海!比江的魄力大多了!”
“味道則一!”我說,繼續念:“誰家今夜孤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哦!”我滿足的嘆息:“我們多幸福!靖!你不是那個飄泊在外的孤舟之子,我也不是獨倚重樓,望盡歸帆的女人。我們在一塊兒,能共賞海上明月!你看!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我微笑著仰視他,用手攀住他的肩頭:“多美的人生!”
“多苦的人生!”他說,微蹙著眉望著我。
“怎麼了?你?你是從不多愁善感的!”
“我嗎?”他有些嗒然:“幸福之杯裝得太滿了,我怕它會潑灑出去!”說完,他突然的離開我,去把那張不知何時已播完了的唱片翻了一面。
夜,充滿了那麼多奇異的聲音!我們滅掉了燈,也拉攏了那紫紅的窗簾,靜靜的躺在床上。我的頭枕著他的胳膊,寧靜的望著黑暗的室內,桌椅的輪廓在夜色中依然隱約可見,窗外的月光從簾幕的隙縫中漏入,閃熠著如同一條銀色的光帶。
夜,並不安靜,遠處的風鳴,近處的濤聲,山谷的響應,和窗欞的震動,匯成了一組奇妙的音樂。在這近乎喧囂的音樂裡,我還能清晰的聽出靖的心跳,卜!卜!卜!那樣平穩,規律,而沉著。雖然他許久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但我知道他並沒有睡著,他在想什麼?還是在體會什麼?我轉過頭去看他,他正睜著大大的眼睛,瞪視著黑暗的天花板。感覺到我在看他,他幽幽的說:“記得你小時候最不能忍受寂寞,每次你父親有遠行的時候,都要我來陪伴你。有一次,你父親說:'這樣離不開徐叔叔怎麼辦呢?'你說:'徐叔叔會要我,他不會離開我,永遠不會!'”
“結果你並沒有要我,”我接下去說:“你結婚那天,我關在房裡,哭得天翻地覆,爸爸來找我,給我拭乾眼淚,叫張嫂給我換上衣服,但我死也不肯去參加你的婚禮,爸爸說:'徐叔叔結婚是好事,你怎麼這樣傻,以後不止叔叔,還多了一個嬸嬸,不更好嗎?”但我哭得傷心透頂,說什麼也不去,爸爸皺著眉說:'我絕不相信這麼點大的女孩子會懂得愛情!'
那年,我還不滿十三歲。“
“我記得很清楚,”他說:“婚禮中我找不到你,喜宴時你也不在,你父親說:'小瑗不大舒服,不能來!'我感到心如刀剜,我知道,我的小瑗在傷心,在生氣。面對著我的新娘,我竟立即心神不定,我眼前浮起的全是你獨自傷心的樣子。”
“於是,那天晚上你就來找我,你把我擁在懷裡說:'小瑗,別哭,我將永遠照顧你。'可是,第二天,你就帶著你的新娘去度蜜月了。”
他嘴邊浮起一個悽苦的笑。
“我度完蜜月回來,足足有半個月,你不肯理我,也不肯和我說話,我特地給你買的洋娃娃,你把它丟在地下,看也不看。”
我笑了。風勢在加大,海濤狂嘯著撲打岩石,整個樓彷佛都震動了起來。窗欞格格作響,床畔的爐火也□啪有聲,我伏在床邊,給爐火添了一塊炭,又枕回到他的手腕上。
“可是,等你走了之後,我把洋娃娃拾起來,拂去它身上的灰塵,抱到我的屋內,放在我的枕邊,每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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