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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無臉婦人一左一右扶著宮惟的手臂,像四把精鋼鑄造的鉗子似的,聲音中卻充滿殷切:「新娘子,請吧。」
宮惟站著沒動。
鞭炮鑼鼓還在響,賓客鼓掌笑鬧,無臉婦人等了片刻,笑著重複:「新娘子,請吧。」
宮惟突然說:「我不進去。」
「為何不進去?」
「我會死。」
婦人那層包裹著人皮的平板臉上毫無變化,連脖子裡笑吟吟的機械音調都沒變:「怎麼會死?為什麼會死呢?不會死的。」
宮惟反問:「你聽過這山裡有兇獸嗎?」
婦人毫無反應。
「桃源山內有異獸,其狀如虎,周身蝟刺,喜食人肉,名曰窮奇。它被人間鼓樂聲所驚動,於是裹挾陰雲從天而降,將新娘抓回了洞穴中,引得新郎奮不顧身去救。」
「新郎雖然身為將軍,但到底是凡人之軀,無法與窮奇這樣的兇獸相搏。窮奇一爪按著新娘,另一爪悍然拍碎了大地,整座山林為之撼動,洞穴也晃動坍塌,千鈞巨石當頭而下,眼見就要把新郎同新娘一起埋葬在裡面。」
宮惟緩緩道:「然而新郎卻死死地拉著新娘,不肯自己一人逃生。」
「徐……徐宗主,」尉遲驍坐在下首第一排來賓席中,看著不遠處高臺上的徐霜策,忍不住顫聲道:「您快醒醒吧,這一切都只是二十年前災難的投影,難道您真的想不起來了嗎?徐夫人她馬上就……馬上就要……」
蒼穹雲山累積,天色越來越陰,風也越來越大。徐霜策像是根本沒聽見似的,只凝視著祠堂大門外那道金紅喜服的身影。
一股寒意從尉遲驍心頭升起:「現在怎麼辦?」
徐霜策最恐懼的記憶不外乎就是新娘死亡的那一刻。當那一刻來臨時,鏡術會將他的恐懼、憤恨和瘋狂千百倍放大,崩塌的幻境會吞噬境主,同時將所有外來者的魂魄都葬送在裡面,誰也跑不掉。
兩人身邊包圍著難以計數的無臉人,孟雲飛突然收回目光小聲道:「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什麼?」
「法華仙尊為什麼要殺死新娘?」
徐夫人的死因一向眾說紛紜,有人說是病逝,有人說是被毒殺,種種陰謀論不一而足,幕後黑手十有八九都是法華仙尊——不然沒法解釋為什麼徐宗主與宮院長交惡了那麼多年。
但宮院長生前性格開朗,為人熱心,民間聲望頗佳。以他的行事風格來看,僅僅因為與徐宗主有矛盾就對另一名無辜女子痛下殺手,似乎也不太說得過去。
仙門規矩為尊者隱,晚輩對長輩的行事不好置評,更不能質疑。所以幾十年過去後,新長成的一代都不太敢去刺探幾位大宗師之間的恩怨情仇,更別提嚴格按世家規矩長大的尉遲驍了:「這……」
孟雲飛示意他看向遠處的新娘,低聲道:「你看,徐夫人有了臉。」
尉遲驍猛地一頓,定睛看去,只見紅紗蓋頭輕薄,「徐夫人」的面部竟然真的隱隱顯出了起伏輪廓,尤其鼻樑突起清晰,甚至好似還在對身旁的兩名迎轎娘子說話。
她的面部竟然不再是平滑一張皮了!
可她怎麼會突然有了臉?
尉遲驍目光突然看見她嫁衣下露出的手,在華麗紅綢的映襯下,那兩隻手白皙得簡直像是透明的,且十指纖長斯文,好似隱隱輝映著光。
尉遲驍心頭突然撞了一下,升起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測,這時只聽遠處司儀第三次重複:「新娘落轎——」
徐霜策面上不見絲毫不悅,緩緩道:「為何還在耽擱?」
宮惟話音收住了,原地默立少頃,終於呼了口氣,在左右兩名無臉喜娘如鋼筋鐵鉗般的攙扶下跨過高高的門檻,踏上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