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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離說:「我正難著呢。我們做行政的,有這樣的機會,就像你們到哈佛、劍橋一樣,怎麼能輕易放棄呢?偏偏孩子病成這樣。」
柳大賓決斷地說:「這樣,你把山山還送到北京去,―――本來你回經州我就不贊成,你可以一邊學習一邊照顧孩子。我這就回去安排。」
趙離說:「我商量一下再說,你住下沒有,要不你吃了飯再走?」
柳大賓顯然想停留一下,剛答應「好」,立即想到這也許是趙離委婉告別的方式,說:「不了,我就搭下午的快車回去,明天你打我的電話。」
趙離回到病房,老張正專注地為山山做著四肢按摩,趙離看到老張已經滿頭白髮,一臉皺紋,脊背高高駝起,顯出老年的徵兆來,心中一陣悲哀。兩人都已是四十多五十多歲的人了,一生就只這一個兒子,假如有一天,山山突然不在了,做父母的將怎麼承受這樣的打擊?老張換了一隻胳膊,又輕輕按摩著,彷彿沉浸在一種境界之中。趙離想,妻子以前要好的男同學從遠方來了,做丈夫的怎麼也該問一聲的,有許多人還會因此引起不和,你怎麼連問一下就不問?你問我一下也好埃你就這麼不會嫉妒嗎?平靜得以致於麻木,也太悲劇了。
趙離當天找到山山的主治大夫,提出轉院的事,商定山山這兩天病情好轉,能勝任路途奔波的話,可以轉院。第二天夜晚柳大賓先打來電話,說那邊已經安排妥當,要她在到京之前通知他,好去接站。但是幾天過去了,山山仍然高燒不退,轉院完全沒有可能。
縣委辦公室老於來看望她,說市委組織部通知她抓緊時間報到,趙離一聽就火了,說:「也太不體諒人了嘛,孩子病成這樣,還逼人去學習,讓幹就幹,不讓幹就算!我寧肯不提、不當這個官了,也不能不要孩子!」老於婉轉地說:「恐怕還是上面對情況不清楚,我的意見是再慎重一點,縣委再給你請幾天假,你看怎麼樣?」趙離揉了揉臉,嘆口氣,說:「算了,看樣子,我只能放棄這次機會了。我們到市委去一下。」
先到組織部,部長自然對趙離表示很大同情,又問了一遍孩子的病情,趙離說到放棄到中央黨校學習的想法,部長馬上說:「這事我不能當家,你還是先給李書記說吧。剛才我看見他回辦公室了,一會兒我們還要到303廠去,你抓緊時間找他。」
李天民目不轉睛地盯著趙離,好半晌才說:「那好吧,我親自向省委組織部和朱書記說明情況。這次學習,全省縣級幹部一共才兩人,你去不了,真是太可惜了。」
二十三
不僅是李書記為趙離感到惋惜,新城的幹部都認為她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放棄到中央黨校學習的機會,就等於放棄了進入高層的入場券,而這張入場券是許多人做夢都想得到的。
不過這也改變了人們對她的看法,原來都以為她是一個女強人、女官僚,沒料到她也有溫情的一面,在孩子和前途中間,選擇了前者。到底是個做媽的啊,人們感嘆說。
趙離那段時間就好像一個患了齲齒病的患者,既想去掉疼痛,又不想拔掉牙齒,現在終於拔掉了那顆壞牙,心情反而輕鬆了許多。儘管有時舔舔牙齒留下的空洞,還能感到一種無名的缺憾,讓她想起選擇時的兩難,但畢竟是好多了。現在她可以安心地留在新城,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孩子。差堪告慰的是山山又從死神的手中掙脫出來,甚至能夠拿起課本溫習功課。
今年的冬天要比去年冷得多,一連下了幾場雪,待到雪化,已是年末歲尾了。趙離忙於應付年終的事情,終日在會議和檔案堆裡泡著,漸漸地連那個空洞也填平了淡忘了。年初確定的工作目標經過檢查驗收,全部完成。但她卻感受不到什麼喜悅,與去年此時的心境完全不同。那時她渾身都充滿了工作的激情,隨時都能感受到自我施加的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