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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民間流亡許多年,再回京時,幼時嬌生慣養的小小姑娘已經凋敗得不成樣子。
京師的風言風語四起。
「商女嫁作世子夫人本就是高攀了,不小心謹慎伺候夫君公婆便罷了,竟然還妄想世子爺獨娶她一個,荒唐不荒唐。」
「世子爺是何等的人物,要娶也應當娶越慶侯府家的金枝玉葉,他們兩位才是真真登對兒,神仙眷侶呢。」
「嫁作世子夫人還不知足,還要去高攀裕王爺?寡廉鮮恥,哪還有半分秦家的風骨。」
秦晚妝遠赴京師,嫁給湘王世子江曲荊。
他們再相見時,江曲荊為謀仕途,以秦家作要挾,正把她往裕王的榻上送。
精緻靈巧的鳥兒被打碎翅膀,他捧著心尖的姑娘神色渙散,頂著瓢潑的大雨跪在東宮門前,湘王府的薄待讓她日漸憔悴下去,眉眼間帶著顯而易見的病氣,好像轉瞬就要飄散的輕煙。
「民女少時與殿下有約,今日來此求殿下襄助。」
她還是乖乖巧巧的模樣,樣貌已然長開,眉黛青顰,姿容姝艷,卻難掩絕望,說一句話便得咳嗽良久,渾身的苦藥味。
豆大的淚珠墜入雨裡,她好像是實在沒法子了,卻又不敢確認自己會不會承認少時的約定,因而語氣惶恐至極。
「民女只求殿下念及幼時情分,庇佑家兄,他常年待在雲州,不涉京師事,他是無辜的,無論我做錯了什麼,罪過不能讓他來擔」
他幫秦晚妝撐著傘,唇角乾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沒辦法告訴她,秦湫早在三月前就死在越慶侯馬下,雲州秦氏一朝旁落。
他把小姑娘供在東宮,細心澆灌,派無數人外出求藥,還是留不住這隻精緻乖巧的小雀兒。
宗室王親的血染紅了宮牆,他扶著秦晚妝的棺槨,冷漠地看著湘王世子掙扎的醜態,長久以來的悔意順著血脈纏上四肢百骸,宛如波濤萬頃,乍然崩潰。
江曲荊奄奄一息躺在瓢潑的大雨裡,鮮血順著宮道流進護城河,他貼著棺槨情不自禁笑起來,笑著笑著卻猛地咳嗽,最後他也不知該做出什麼神情。
無所謂了,這讓人作嘔的世間。
清寒的風輕擦過瓦楞,鶴聲恍然間回過神來,目光垂落在手心的傷痕上,他又有些晃神,滯楞地舉起手,看著鮮血一滴滴滑落,迤邐地濺到瓦楞開出小花。
他從未如此鮮活地感受到自己尚且活著。
少年人長身鶴立,站在樓頂眺望南面。
夜風清寒,枝葉沙沙,身後已是一枚涼如水的月亮。
次日清晨。
陽光順著軟煙羅打入窗子,黃澄澄的雀兒站在枝頭,紅嘴尖喙啄上繁密的枝葉,抖落滿樹的清光碎影。
秦晚妝睡眼惺忪,懶趴趴地坐在圓桌邊,秦湫把她提溜起來,舀了勺湯藥往小姑娘嘴裡送,苦澀的藥味兒縈繞在屋子裡,秦晚妝嗚嗚咽咽的,被迫喝下一小口藥汁,她絞著眉頭,氣得去錘秦湫的胳膊:「我不要喝藥。」
小姑娘的病是打孃胎裡帶出來的,治不好,只能細細養著。
秦晚妝受夠了藥汁的苦,偷偷倒了許多碗,價值千金的草藥悉數餵了小姑娘屋裡的山茶,秦湫氣得夠嗆,每天要看著秦晚妝喝下藥才出門。
小姑娘被迫鬆開貝齒,氣呼呼的,抗拒道。
「是藥三分毒!你再餵我,你再餵我」
「阿兄,你且毒死我罷,你毒死我,你就沒有妹妹了,以後再也沒有我這樣乖巧可愛的人陪你吃飯了。」
「你好狠的心,我不要你做我阿兄了!我待會兒就去認林哥哥當阿兄,林哥哥可溫柔了,他跟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嗚嗚」
秦湫不理她,強硬餵了她喝完藥汁,吩咐侍從端來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