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第1/2 頁)
一個女聲說:「你就不能輕點,別人都睡覺了!」
一個男聲說:「你以為你現在說話很輕嗎?」
陳越持嘆了一口氣,把臉埋進被子裡,捂住耳朵。可還是擋不住聲音直往腦子裡鑽。
「你跟我嗆?」
「火氣怎麼這麼大?吃槍藥了?」
「是啊是啊吃槍藥了,不是你亂點菜我會沒有吃飽飯去吃槍藥嗎?」
「是誰害的你講點良心?」
話題令人啼笑皆非又自然而然地變,從動靜輕不輕變成了點菜應該是甜還是辣。又到一天洗兩次澡太浪費水了。
兩個人就這麼吵,吵了一會兒男的聲音帶了哭腔,女的罵他沒用,隔壁的隔壁終於有人來砸牆,呵斥他們「要死滾遠了死」,於是演變成了兩家吵,隔壁屋裡還乒桌球乓一串響。過後聲音消失一陣,再傳來就換了奇怪的撞擊聲,接著是壓抑著的嗯嗯啊啊,和無法壓抑的咯吱咯吱。
人類真是無趣。原來生活算下來也不過是食色。然而陳越持既不追求食也不追求色。
迷迷糊糊間他想到,無趣的人類裡自己大約是最無趣的那一個。
不過短短兩周,天氣開始翻臉不認人。
下沉廣場中間有個花壇,最中間是棵梨樹,樹下遍佈著麥冬。麥冬如舊青綠,梨樹葉卻已經半紅,像鐵鏽的顏色。
有時候陳越持經過那裡會停留一會兒。他覺得整個廣場如同一個祭壇,樹立在那裡就像獻祭,也像被祭拜。
這一天上白班,而且上班之前有個員工會議要開,陳越持於是出門稍早。時間還算充足,心血來潮地,他沒有走往常的路,而是去梨樹那裡繞了一圈,打算走後門進便利店。
後門那裡是個拐角,從前面很難看見,平時上貨才會走。偶爾有同事會去牆角處吸菸,陳越持不抽菸,因此沒事不去。
還沒過拐角,「陳越持」三個字突兀地傳進耳朵。
「憑什麼啊?」
「憑歡姐喜歡咯。上次我看他倆在倉庫拉拉扯扯的,嘿。」
「嘖。平時裝那麼乖。」
「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吧。」
「憑他適合做/鴨,小白臉樣,適合去後街。」
「但是他看上去活兒應該不怎麼樣,太嫩了,當鴨還是技術好比較重要。」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女的喜歡臉好看的。」
「操。」
「不如你也去勾搭勾搭歡姐?搞不好弄個店長噹噹。」
「我可不幹這種下作事。」
「其實也不是吧,我看陳哥工作很努力的,每次下貨力氣使不完一樣,上次他……」
「你小姑娘懂什麼?賣乖呢,你別看人長得帥就被迷惑,這還沒上位了,上了能有我們好日子過?」
陳越持背靠在牆上,身體重心落在左腿,右腳踮起,用腳尖在原地畫圈圈。面色平靜。等後門口聲音都消失,他直起身,把外套脫下來拍了拍,重新穿上。
從後門進到便利店,店裡四個人通通回頭看著他。最年輕的女孩面上稍微有些不安,最先移開目光,其他人倒是都神情正常。
陳越持假裝什麼都沒注意,笑笑:「大家來得好早。」
各人點頭笑笑,只年輕女孩應了個「早」。歡姐正好拿著個筆記本進來:「都來齊了啊。」
說是會議,其實就是歡姐做個近期總結。末尾她說:「大家都學學小陳,人來的時間最短,但是最吃苦耐勞,上次搬完貨連倉庫背後的小過道都清理乾淨了,要是人人都像他這樣……」
陳越持自動遮蔽了歡姐後面的話。他垂下眼看自己腳尖前的地面,卻又聽到同事在應和。
他忽然覺得胃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