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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望進顧行止眼睛裡的那一刻，整個人連帶大火都像是被那流光溢彩的淡棕色瞳孔吸了進去，進入到一片乾乾淨淨的白茫茫大地，無邊蔓延的大火沒有了可以燃燒的介質，一下子就偃旗息鼓。

他現在還不敢動，他知道現在自己的眼睛肯定還是一片猩紅，低著頭彷彿就能將那怒火的餘燼一滴一滴從眼睛裡擠出來，他實在不想含著那種髒兮兮的東西看向顧行止。

&ldo;咚咚咚‐‐&rdo;牆上的大掛鍾像是座清高古遠的大佛，慈祥哀憐地見證了這一切，不喜不怒只是仍然盡忠職守地提醒人們十點鐘到了。

林歌遠一時間沒剎住車，給田豐收上了一節青少年兒童教育課附贈半節社會心理健康學，大鐘一敲才發現已經這麼晚了，急忙告辭。本來以為兩熊孩子早就睡了，沒想到一回頭看見他們還和門神一樣杵在那裡。自家傻兒子看上去已經神遊天外，而那個叫周雲起的孩子正可憐地低著頭，應該是也很後悔和爸爸吵架吧。

&ldo;沒事啊，這件事你爸爸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阿姨教育過他了。&rdo;林歌遠撫上週雲起的頭，估摸著這孩子的臭脾氣和頭髮一樣硬，不禁笑了，&ldo;要是後悔和爸爸吵架了，明天就偷偷和爸爸說句對不起。顧行止，是不是?&rdo;

&ldo;是，是。&rdo;顧行止腹誹說我道歉的那是我親爹，這情況不一樣啊。

&ldo;那趕緊去睡覺，明天兩人都有事，好好休息。&rdo;林歌遠又轉向顧行止，&ldo;早點睡知道嗎，別大晚上拽著人家陪你嘮嗑。&rdo;

顧行止小雞啄米般點頭：&ldo;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rdo;

三個人目送林歌遠回家，也就是前後門的距離。林歌遠才剛踏進家門，周雲起就吝嗇地收回目光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對著空氣來了句：&ldo;睡覺吧。&rdo;

顧行止笑嘻嘻地對田豐收道了句晚安，就黏在周雲起後面了。

人心總是偏的，他從剛剛兩個大人的談話裡得知了點細枝末節，自動過濾了所有周雲起的□□，把一切過錯歸咎於這個男人的身上。

這天夜裡顧行止實在乖巧得出奇，竟然沒有拉著周雲起說這說那。兩人各自仰面朝天佔據床的一端，可惜床小也拉不出什麼距離。伴隨著房間另一側周奶奶高低起伏的鼾聲，各自假裝已經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夜總是會無限延長時間的腳步，差不多在周雲起將剛剛所有見得天日的情緒重新埋回去時，顧行止翻了個身面朝周雲起。一股濕熱的氣息立刻撫過周雲起的耳畔，而後又有一隻小手窸窸窣窣攀上他的肩頭。那隻手的主人像是突然下定決心，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有點像環抱住他的姿勢。

&ldo;周雲起，我們考同一個高中吧。&rdo;

一股熱氣劃過微涼的夜色鑽入周雲起的耳朵裡，隨著血液迴圈流到心田裡。

顧行止在晚飯後問了顧瀾為什麼他和周雲起不能同一個初中，顧瀾簡潔而又殘忍地指出，初中是地區劃片政策，在哪個區就上哪個初中，當然更本質的原因是周雲起家裡沒錢。

那麼高中就是憑本事考的了吧?至少憑本事靠也是其中之一的方法。

問題的答案姍姍來遲，還蒙上夜色神秘的面紗，卻阻止不了它跳出世界上最曼妙的舞步。

&ldo;好。&rdo;

鞋跟踏在舞池的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迴響，簡短有力而又餘韻悠長。

周雲起翻了個身背對顧行止，表示可以答應但是拒絕交流。顧行止也不惱，一聲&ldo;好&rdo;在他看來已經瀰漫入漫漫長夜中，連空氣都是香甜的，睡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