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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藥費?」那位護士愣了一下,翻了翻手裡的本子,「哦,44床的醫藥費已經有人交過了。」
「有人交了?」喻繁一怔,「誰?」
「這就不知道了,而且一口氣交了三個月的費用。」
喻繁直到走出醫院,都沒想出來是誰幫喻凱明付的錢。癌症的醫藥費貴得離譜,喻凱明那群狐朋狗友不可能,慈善機構也不可能管他這種剛出獄的人,那些遠親更是巴不得離他遠一點……
喻繁看著停在白茫雪景中等他的小奧迪,決定不想了。是誰幹他什麼事。
開門上車,喻繁扣上安全帶,瞥了陳景深一眼。
陳景深沒看他,下巴微抬,默不作聲就踩下油門開出去了。
喻繁:「?」
喻繁後靠在椅墊上,眼皮也隨著旁邊的人繃起來。
他以前覺得,陳景深平時做什麼事、什麼情緒都是同一個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但此時此刻,隨便拎個人放到陳景深面前,恐怕都能看出這人在擺臭臉。
但陳景深無緣無故擺什麼臭臉?
喻繁盯著窗外的雪景思索片刻,沒覺得自己今天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算了。喻繁冷著臉想,愛擺擺吧,莫名其妙,爺不慣你。
幾分鐘後,喻繁抱臂扭過頭來,面無表情地叫了聲:「陳景深。」
「嗯。」陳景深很淡地應一聲。
「你生什麼氣?」
「沒有。」
「……」
車子在一個擁堵的紅綠燈停下。感覺到身邊人兇巴巴又有點著急的眼神,陳景深手懶懶地搭在檔杆上,偏過臉看他。
「我只是在想,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去哪?」喻繁沒明白。
「拔喻凱明的管子。」
「……」
喻繁後知後覺,剛才那醫院的牆壁像一層破紙,他和喻凱明的話差不多都被坐在門外的人聽見了。
喻繁立刻說:「沒打算去,剛才嚇他的。我瘋了麼要跟他一起死?」
「剛才嚇他的。」陳景深重複一聲,「那六年前呢。」
喻繁一時愣住,安靜地看他。
「六年前你想過跟他一起死,是嗎?」陳景深問。
直到紅燈轉綠都沒得到回答。陳景深轉回臉,喉嚨滑了一下,忽然覺得車裡有些難以呼吸,他手指輕扣按鍵,車窗微微留出一條縫,冷空氣不斷湧入。
氣氛結冰似的壓抑。陳景深手扶方向盤,感覺著一陣陣鈍刀似的後怕。
下雪堵車,他們在車流裡烏龜似的挪,到了某個十字路口更是一動不動,連紅燈的秒數都是平時的兩倍。陳景深掃了眼導航,打算找一條不堵的路靠邊停車待會兒,他現在可能不太適合行駛。
搭在檔杆上的手背突然被人碰了下,手指被慢吞吞撬起來牽住。
喻繁手一直在兜裡揣著,滾燙的體溫透過手心傳過來。
「是想過。」喻繁說。
陳景深沒什麼表情地抿唇,握著方向盤的手泛白,然後手被更用力地扣住。
「但很快就沒有了,我當時……想到你了。」
「雖然那時候決定要走,雖然沒法跟你繼續談。」
喻繁低頭垂眼,音調平穩沉悶,「但一想到你,就不想死了。」
後來也是。去了陌生的城市,被討債,被課業折磨,一個人生活,起初也會覺得日子活得沒意思,但想到陳景深還在這個世界上,又覺得還能過下去。直到工作轉正,這種念頭才被逐漸忙碌起來的生活慢慢磨光。
說出來沒幾秒喻繁就難堪地閉了閉眼。媽的,這也太特麼肉麻了,他瘋了嗎說這種屁話?直接說我不想死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