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第1/2 頁)
「昊哥……今天太麻煩你了……」懷硯用未傷的手給他倒了杯水,劉昊忙接下他手中的暖壺,「江先生,我是您的保鏢……您今天受傷是我的失職……」
「抗毒素已經打了,傷口也縫合了,沒什麼大事。」懷硯斂下眼睫,默默注視著自己被裹著紗布的手臂。
「江先生,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劉昊歇了片刻,抬頭看著懷硯說,「梁文墨八成有事兒瞞著您……」
「我知道……也許他這些天,並不是去寫小說的。」懷硯面容上沒有什麼起伏波動,他望向病房外灰濛濛的陰沉天空,那雪已下得如扯絮般了。
梁文墨開車在開封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游轉,因為戰事的原因,家家門戶緊閉,電燈發出病悷悷的慘白光線,燈下的雪片像飛蛾一般縈舞,梁文墨把車在街邊停下,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孤魂野鬼。
新車裡一直有一股皮革的氣味,梁文墨習慣性地拿出香水瓶噴了兩下,卻被那二者混雜在一起的味道燻的一陣反胃。
他踉蹌走下車來,清新的冷氣灌入腹腔,他猛吸了幾口,喉嚨都凍得疼起來。
「閨中女悶悠悠愁似春暮,盼佳音等佳音音信杳無,滿懷的相思苦我對誰來訴,春一去空留的花落葉蔬,花落葉蔬。」
滯澀的街巷中,竟隱隱遙遙傳來了細微的唱曲聲,梁文墨原本是聽慣了京戲的,總覺得豫戲文詞不雅,妝面不精,但這一刻在淒風冷夜中,嚶嚶幾句唱詞卻當真帶來些人間的情味,又暗合自己心境。
梁文墨踩著積雪往街巷深處走,原來這條街上有不少茶館戲園,是專供人消遣的地方,各戶均是鐵門緊鎖,垂頭還可見這層落雪下紛雜的腳印,想來眾人都早早地撤離走了,只有一家茶館半掩著門,投出油燈的微光,梁文墨走近的時候,裡面唱戲的旦角兒細細地低泣起來,梁文墨不禁一笑,還真是「十齣豫戲八出哭」,他也不遲疑,輕拍了兩下門環,就推門進去了。
這是個有些年頭的茶館,一破舊的長椅雜亂地排在臺下,幕布絳紅,讓臺上人的粉衣都帶了緋色,那人聽見叩門就停了唱腔,怔怔地看著梁文墨走進來,像是被嚇到了,過了一會兒才輕盈地緩步走過來,像踩在蓮花之上,柔聲道:「客官,茶館今天下午就打烊了……」
梁文墨凝神一瞧,這是個極年輕的男旦,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身上有股淡淡的胭脂香氣,沒上妝面,秀眉像一彎新月,秋水般澄淨的眸子黑白分明,晶瑩的淚珠還掛在臉上,眼波流轉間竟有些神似懷硯,雖說不如後者標緻,卻也是算是清秀恬美了。
這衣著貴氣的男人不搭話,只在認真注視著自己,男孩羞得胡亂用袖口抹了把臉,垂下眼眸來小聲說,「客官……外面不太平,您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去呢?」
「外面不太平,你不是也還在這裡練戲麼?」梁文墨走到中間的那排長椅前落座,搓著手道:「怎麼這樣冷,廳裡沒生爐子嗎?」
「爐子太小,熱乎勁兒傳不到臺上去,索性就給滅了。」男孩走過來,挽起長長的袖口,用鐵剪添了幾塊炭,又燃了木塊丟進去,爐火漸漸就著得旺起來了。
梁文墨看他如此消瘦,細腰不堪一握,雪白的手腕旁側還有些青跡,便知他沒少受苦,因而帶著些惻隱之心問道:「你多大了,叫什麼?」
「十七,您叫我苓窗就成。」苓窗給他把茶具拿過來,梁文墨制止了他,「你們這兒有沒有酒?」
苓窗訝異地啟眸看了梁文墨一眼,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一瓶杜康來,梁文墨如獲至寶,把它開啟倒到茶杯裡就痛飲起來。
「你給我唱幾齣吧?這些都給你。」
梁文墨又從錢包裡抽出一沓鈔票來放到桌上,苓窗嚇得連連擺手,直說用不了這些,班子們不在,自己也沒扮上,演不透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