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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誨跌跌撞撞地走著,身上還穿著被羈押前那套湖藍綢緞衣服,如今早已髒汙不堪,自己都覺得臭不可聞。
原先靠車馬出行,從未覺得自小呆慣了的洛京竟如此之大。可現在他身無長物,別說租賃車馬,就是膳食都已一日未進。
宮城及各有司均在洛水以北,洛京自是以北為尊、以南為賤,蘇氏各房原先便居於東北角的毓德坊。
蘇誨被從大理寺監牢放歸時,其餘出了五服的族人正結伴前去最後看一眼本家祖宅,然後各奔前程。
蘇誨看著他們的背影,轉頭便向南而行。
路上時不時有熟悉面孔,見他如今落魄情態,仁善些的便投來悲憫目光,更多的人卻是冷眼相對,甚至惡言相向。
看著那一張張面孔,蘇誨莫名有些想發笑‐‐這些人曾為他的車馬讓道,不惜百金去買他祖父一幅很不怎麼樣的字畫,在國子學裡爭相與他討教學問,攀附著要與他們結親……
變的是他蘇氏的遭際,不變的卻是險惡的人心。
走到承福坊,蘇誨已能遠遠瞥見洛水清波,只要邁過通濟橋,便是南城。
蘇府遭難前兩年,母親做主將她身邊的一等丫頭放了出去,嫁了個南城的商人。上個月二人閒談時突然提及這個丫頭,母親當時只淡淡說了句,&ldo;是個忠心護主的丫頭,但凡別人對她好一分,她便不會忘了這一分的恩德。&rdo;
蘇誨當時萬萬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山窮水盡到如斯地步,竟不得不去求家中奴婢接濟。
腹內空虛得厲害,步履愈加虛浮,蘇誨扶著道旁的土牆,只覺得陣陣暈眩,連喘息都顯得困難,而走了這許多路,雙足更是疼痛難挨。
&ldo;蘇誨?&rdo;
不知來者何人,蘇誨強撐著身子抬頭看去,卻禁不住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隨即便人事不省了。
悠悠醒轉,撲鼻儘是藥香。眼皮沉重,蘇誨好不容易睜開眼,只見自己身處一間陋室之內,四壁皆是黃土夯成,室內狹小,除去身下床板與角落一張木幾外,並無他物。
身上被褥雖然陳舊,卻還算得上乾淨,雖只是普通的棉被,被面上卻細細繡著些圖樣,彷彿是錦鯉松鶴一類。
&ldo;你醒了?&rdo;
蘇誨這才留意到,在床尾竟還趴著一人。那人並未束髮,看形容約莫和自己一般年紀,正滿面關切地看著自己。
&ldo;先前在承福坊便覺得你腳步不穩,後來又昏厥在道上,我怕你孤身一人遇上什麼不測,便將你帶了回來。&rdo;
他雖也只是個少年,可目若朗星,稜廓分明,已有了幾分清俊模樣。蘇誨覺得他頗有幾分眼熟,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那人見他迷茫,恍然大悟道,&ldo;在下劉繒帛,曾受過公子贈書之恩。&rdo;說罷又從那木几上取了幾卷厚厚的書來。
蘇誨開啟一看,發現儘是些手抄本,謄抄之人用工整楷書一筆一劃地將九經註疏一類盡數抄下,也不知耗費了多少晨光。
翻到春秋三傳時,蘇誨禁不住愣了愣,只見公羊傳前有一行小字,&ldo;微言大義&rdo;,赫然便是自己的字跡。
&ldo;是你……&rdo;蘇誨盯著他半晌,才終於想了起來。
彼時蘇誨還是那個國子學炙手可熱的高門子弟,每日下學後不是去赴那些同硯的詩會,便是登車回府在母親膝下盡孝。直到某日大雨傾盆,怕車馬不便,蘇誨便留在國子學溫書。
待到雨快停了,蘇誨才款款而出,就見國子學門口那上馬石上竟趴著一人,正埋頭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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