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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趕上了大隊人馬,來到了新的宿營地,老林哥呆呆地蹲在鍋灶旁邊發愣,再聽不到他那歡快輕鬆的小曲,以至灶坑裡的火苗,也那麼沒精打采的。
於二龍獲知五百塊銀元掉進塘河的訊息後,火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發作,是狂暴的大怒,如雷地炸開了。因為馬上就要進城赴宴,再也控制不住,除了未動手之外,什麼過火的話都從嘴裡噴吐了出來。
——原諒我吧,老林哥,你死後留下的惟一倖存的遺物,那頂新四軍的軍帽,還是從石湖戴走的。現在回想當時對你的態度,我簡直後悔死了,倒好像你是偷走五百塊銀元的罪犯,或者你是殺害趙亮同志的兇手一樣!
怎麼能那樣粗暴地傷害忠心耿耿的老同志呢?憑什麼對多年來任勞任怨的老戰士大張撻伐呢?那些無窮的責備,沒完的抱怨,以及相當難聽的話,像雨點似的落在他身上。即使在戰場上,抓住敵人,哪怕剛才還拚死搏鬥過,也得捺住滿腔仇火,按照黨的政策,優待俘虜。可為什麼對自己隊伍裡的同志,對親如手足的戰友,對曾經為你不惜犧牲生命的親人,卻那樣無情無義,冷若冰霜,非但不講寬大,連半點回旋餘地都不留呢?
結果,於二龍下了一道鐵的命令:“怎麼丟的,怎麼去找回來,快,耽誤了你負責。”
老林哥溼衣服還沒脫掉,失魂落魄的勁頭尚未緩醒過來,臉色蒼白,嘴唇發紫,但仍舊像列兵一樣,筆直地站立,敬禮回答:“ 是,報告隊長,我一定把它找回。”
於二龍揮揮手:“去執行吧!”
那時,難道他沒長眼睛嗎?還不致糊塗昏庸到那種程度,分明在場的戰士們,幹部們,甚至包括江海,都不贊成他的所作所為。明擺著是去送死,汽艇還未撤走,一個人有幾顆腦袋敢去開這種玩笑?抱著剛出世不久的於蓮,坐在灶臺後邊的老林嫂,儘量把頭俯得低低的,免得隊長髮現她滿眶熱淚,可以想象得到,她親眼看著丈夫去送死,心裡決不會好受的。
“報告——”蘆花走了過來:“是我和老林哥一塊撤的,我跟他一塊去。”
魯莽的指揮員,所作出的輕率決定,常是要用鮮血來補償過錯的。他們兩人,冒著天大亮時的密密的細雨,貓著腰從蘆葦叢中〃水走了,很快,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湖蕩深處。
這時,他開始懊悔了,難道不可以稍為等待片刻,等汽艇搜尋過後再尋找,現在,把他倆送到鬼子眼皮底下,還能有生還的希望嗎?
雨和霧擋住了他的視線,陰晦昏暗的天色,使他看不見,也聽不到他們的任何動靜。每一分鐘對他來講,都是難熬的;每一個人的眼光,在他看來,都含有責怪和不滿的神色。
也許蘆花預見到這一步吧?所以她挺身站出來陪同老林哥去。不然,大家該怎麼想呢?會認為當隊長的,一點也不懂得憐惜人。她那時也剛滿月不多久麼,自告奮勇地去了,隊長的愛人呀,同志們還有什麼好說的,救趙亮要緊嘛!……“蘆花呀蘆花,你在走前,半句話也沒講,但從你眼神看出來,你在替我分擔責任,減輕人們對我的怪罪啊……”蘆花只是默默地接受了他塞給的一枚邊區造手榴彈走了。
那頓麥糝粥誰喝了都不覺得香,一個個吃得萎靡不振,似乎筷子都舉不動,因為那鍋粥是他倆煮好的,但他倆卻一口也沒喝,餓著肚子上路了。
人們焦急地等待著,盼望著,同時又提心吊膽地捏著把汗,千萬別跟鬼子打遭遇。然而,怕什麼,來什麼,突然砰砰地傳來了一陣炒豆似的槍聲。
於二龍心頭一緊,好容易嚥下的麥粥又湧回來,隔不多久,聽到了手榴彈轟的一響,大家馬上明白了,那是甕聲甕氣的邊區造,肯定,他們倆出事了。
霪雨霖霖,把整個天色都下黑了。其實是早晨,倒很像傍晚,雨水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