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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峰躺在凳子上,幾米遠處的飯盒裡飄來了肉香味,□□著他的胃。他後悔沒跟著大熊一起出去蹭飯。他早上買了四個包子,吃了一個,剩下三個放書包裡,圍著操場轉圈的時候,那兩個盯他的保安蹲在石墩上,盯得無聊,開啟他書包了,然後包子就沒了。
何玉峰能忍受胃的叫囂,自打上高中,他就是三餐無以為繼的主。網咖裡管晚飯,偶爾也管夜宵和早飯,中午他順同學的,要不就餓著,已經餓慣了。為什麼不回家吃?得了,奶奶吃得比他還糟心,快十年的破爛生涯,她已經習慣和垃圾為伍了。何玉峰要是哪天回家吃飯,她要在她房間堆放的破銅爛鐵裡四處翻找,從某個黑乎乎的塑膠袋裡淘米出來。那米哪來的,她一口的漏風牙也說不清,反正買來的可能性是幾乎沒有的。
何玉峰閉上眼,輕輕的揉著胃,那肉香味讓他想起一個人,這很少見。不知從哪天開始,當他清楚想念不能作用於任何現實之後,他就不再抱有奢求。等羅美娟走了,他憋著的氣才吐了出來。他踩著桌子,一張張過去,一直踩到講臺上,他拿了跟粉筆,也夾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黑板上還有羅美娟寫的公式,落筆雖然輕,但字跡很工整。何玉峰在旁邊寫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他想用力重一點,粉筆應聲而斷,粉筆灰彈進了他的眼睛。
☆、第4章
這個下午的第一節課,何玉峰躺在凳子上,繼續恢復著他從未爆滿過的血值,周圍嗡嗡聲不斷。他醒了,醒得太早,不知接下來幹點什麼好。他眯了眯眼,轉身把外套攏在頭上,窗外火熱的太陽光遮住了。
這樣他的耳朵就成了唯一的外界資訊接收器,竊竊私語有時比高亢歌聲更有穿透力,每個人喉間的振動,依著不同的音色口吻,在空氣中鋪成一條條音軌,或交叉或平行的延伸、匯集到他的鼓膜。黑暗中,他的聽力開始變得敏銳,那個降低八度也很清亮的聲音是許阿強,他還沒有進入變聲期,一開口就很容易被老師抓住;那個說話和喘氣似的是大熊,他的外號不白取,撥出的氣都比人要重三兩。還有就是任飄飄的笑聲,她的笑很有特點,先哼哼兩聲,停頓,再哼哼哼個不停,那一般是應付殷勤者的假笑。
何玉峰玩著揪聲音的遊戲,揪著一個,放掉一個,再揪過來一個。哦,這會揪到的就比較陌生了,它很高很窄很細,彷彿一抖動就會砰的斷在空氣裡。這是羅美娟的聲音。她長一張圓盤似的臉,臉很白,眉毛很彎很淡,下面是雙大眼睛,眼眶凹了進去,黑眼圈和細紋都很明顯,大眼睛都不經老。眼珠子的顏色呢,很淡,有點誰都瞧不上的感覺。大概是要配合這冷淡樣子,她的聲音也很寡淡,沒有一般老師講話時的鏗鏘有力,或者柔和飽滿。
何玉峰藏在外套裡聽著,羅美娟話說得很少,她在黑板上寫字,細微的「敦敦敦」聲響了很久,然後只是一句:「大家看一下這個指數函式的定義。」她不念,也不解釋。兩分鐘後,她再往下抄,說這是公式推導,再往下,就是翻書頁的聲音,如此而已。198班的人,無論學生還是老師,都是混著過的,入鄉隨俗,她學得很快。
授課無聊的持續著,教室裡的嗡嗡聲逐漸升級成了小型菜市場,那個不願意多用點力氣的聲音,就飄蕩在這些沙啞瑣碎的聲音裡,一會兒傳來,一會兒消散。何玉峰睡不著覺,也抓不住它,坐起了身,朝著教室前方吼道:「吵死啦。」
前方的頭應聲低了一片,打擾到混世魔王午睡了。羅美娟放下粉筆,皺了眉頭,口氣不善:「何玉峰,你要幹什麼!」
「睡覺。」
羅美娟不敢置信他答覆得如此直白,連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的臉色越來越白,聲音再爬高几度,陡峭得要掉下來:「怎麼你要睡覺,我都不用上課了?」那句吵死了原來是向她發難的啊。
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