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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所提出的,首先是一個如何看待西方工業文明,以及與之相應的&ldo;物質&rdo;、&ldo;民主&rdo;、&ldo;平等&rdo;這樣一系列的理念的問題。而魯迅的思考方式仍然是作歷史的考察,即他所說的&ldo;請循其本&rdo;。於是,魯迅在《文化偏至論》裡又展開了對&ldo;羅馬統一歐洲以來&rdo;西方文明與思想文化發展的歷史敘述。魯迅指出,當&ldo;教皇以其權力,制御全歐&rdo;,&ldo;思想之自由幾絕&rdo;,宗教改革就是不可避免的,並且&ldo;自必益進而求政治之更張&rdo;;而當封建君王的權力得到加強以後,&ldo;以一意孤臨萬民,在下者不能加之抑制&rdo;,&ldo;革命於是見於英,繼起於美,複次則大起於法朗西,掃蕩門第,平一尊卑,政治之權,主以百姓,平等自由之念,社會民主之思,瀰漫於人心&rdo;。這都說明,&ldo;民主、平等、自由&rdo;思潮在西方的興起,是一種歷史的產物,自有其歷史的合理性與無可否認的價值。而&ldo;至十九世紀,而物質文明之盛,直傲睨前此二千餘年之業績&rdo;,更是使&ldo;世界之情狀頓更,人民之事業益利&rdo;。但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這樣的工業文明及其理念,也會逐漸暴露其內在的矛盾,並在一定的條件下形成危機。魯迅指出,物質文明的極度發展,人們&ldo;久食其賜,信乃彌堅,漸而奉為圭臬,視若一切存在之本根&rdo;,這就陷入了物質崇拜。到&ldo;十九世紀後葉,而其弊果益昭,諸凡事物,無不質化,靈明日以虧蝕,旨趣流於平庸,人惟客觀之物質世界是趨,而主觀之內面精神,乃舍置不之一省&rdo;,&ldo;林林眾生,物慾來蔽,社會憔悴,進步以停,於是一切詐偽罪惡,蔑弗乘之而萌,使性靈之光,愈益就於黯淡&rdo;。這就引起了對前提的質疑:&ldo;物質果足盡人生之本也耶?&rdo;但魯迅並沒有因此而否定物質與富裕本身;在《摩羅詩力說》裡,就曾批評過因現實的&ldo;惡濁&rdo;而將&ldo;人獸雜居&rdo;的遠古蠻荒文明美化的復古傾向。&ldo;民主&rdo;、&ldo;平等&rdo;觀也面臨著同樣的危機:魯迅指出,當人們把&ldo;民主&rdo;歸之為&ldo;眾數&rdo;崇拜,&ldo;同是者是,獨是者非,以多數臨天下而暴獨特者&rdo;,那就陷入了歷史的迴圈,只不過&ldo;古之臨民者,一獨夫也;由今之道,且頓變而為千萬無賴之尤,民不堪命矣,於興國究何與焉?&rdo;魯迅還發現,當人們把&ldo;平等&rdo;理解為&ldo;使天下人人歸於一致,社會之內,盪無高卑&rdo;,&ldo;風俗習慣道德宗教趣味好言語尚暨其他為作,俱欲去上下賢不肖之閒,以大歸於無差別&rdo;,&ldo;此其為理想誠美矣&rdo;,但&ldo;於個人殊特之性,視之蔑如,既不加之別分,且欲致之滅絕&rdo;,其結果必然是&ldo;夷峻而不湮卑(削平出類拔萃的人,而不是提高程度較低的人)&rdo;,如果真的達到了完全一樣的程度,&ldo;必在前此進步水平以下&rdo;,&ldo;流弊所至&rdo;,也將使&ldo;精神益趨於固陋&rdo;,&ldo;全體以淪於凡庸&rdo;。
魯迅這裡所發現的都是人們通常所說的&ldo;西方文明病&rdo;。這就是說,在19 世紀末20 世紀初,當中國(以及東方國家)被迫開啟大門,開始廣泛接觸西方文化,以西方為師時,西方19 世紀工業文明已經日益顯出了種種弊端,成為20世紀初西方新思潮的批判物件。這一新的動向立刻被魯迅敏銳地抓住,從而產生了一個新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