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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要走多遠?”他問。
“天黑前還想往前趕一段路呢,”她說。她站起身,拿上鞋子,不慌不忙地慢慢爬上大路朝馬車走過來。阿姆斯特德沒有下車去扶她,只是勒住騾子不讓它們亂動;她笨重地爬過車輪登上車,坐上位子,把鞋放在座位下邊。於是,馬車繼續前進。“謝謝您,”她說,“走路真累人。”
阿姆斯特德顯然始終沒有好好打量過她,但他已經注意到她沒有戴結婚戒指。現在他並不瞧她。馬車再次彈起緩慢吱嘎的老調。他問:“你從多遠的地方來?”
她吁了一口氣,不是嘆息,只是平靜地吐了一口氣,像是略微有些驚異,安詳的驚異。“現在看來,走了老遠啦。我從亞拉巴馬來呢。”
“亞拉巴馬?拖著身子一路走過來?你的親人在哪兒?”
她也沒瞧他,只是回答道:“我希望這就去見他。說不定您認識他,他叫盧卡斯·伯奇。我來的路上有人告訴我,他在傑弗生鎮,在一個刨木廠裡幹活。”
“盧卡斯·伯奇?”阿姆斯特德的調門幾乎跟她的一樣。他們並排地坐在軟塌塌的彈簧壞了的座位上。他看得見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和遮陽帽下的側面,從眼角瞟見的。她的目光彷彿注視著前面展現在柔軟靈活的騾耳之間的道路。“這老遠的路,你一直走著來的?就你一個人來找他?”
她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她說:“鄉親們都挺幫忙的,他們的心腸真好。”
“女人也一樣嗎?”他從眼角注視她的側面,心想我不知道瑪莎會說什麼又想道:“我認為我還是知道瑪莎會說什麼的,我想女人心腸不壞,但不一定太肯幫忙。男人呢,倒有可能。可是,只有壞女人才會對另外一個需要照顧的女人百般體貼。”他想是的,不錯,我完全知道瑪莎會說什麼。
她略微靠前坐著,平靜安詳;她的側面,她的面頰,也同樣安詳。她說:“真是件怪事。”
“你是說,鄉親們看見一個大著肚子的陌生年輕姑娘走在路上,怎麼就知道她男人離開了她嗎?”她靜靜地坐著。現在,馬車帶上了一種節奏,沒有上油的受壓的木頭髮出的吱嘎聲與過得很慢的下午、道路、炎熱融為了一體,十分合拍。“你打算上哪兒去找他?”
她一動不動,顯然專注在騾耳之間緩慢展現的道路,那一塊明確的被切開的道路的距離上。“我想能夠找到他的。不會太難。他會在鄉親們扎堆湊熱鬧的地方,大家說笑逗樂的地方。他一向喜歡熱鬧。”
阿姆斯特德咕噥了一聲,惡狠狠地粗暴地吆喝道:“呶,駕,騾兒。”他似想非想、似出聲又未出聲地自言自語:“她會找到的。我猜那傢伙會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誤,他不該在阿肯色州甚至在得克薩斯州這邊住下來。”
太陽偏西了,再過一小時就會觸到地平線,那時夏日的夜幕就會迅速降臨。一條小路從大路邊拐了出去,那兒比大路更安靜。阿姆斯特德說:“到啦。”
女人立即行動起來。她俯下身,拿起鞋子;顯然她不打算穿上鞋,免得讓馬車停留耽擱。她說:“真謝謝您啦,您可幫了我大忙。”
馬車停住了。女人正要下車,阿姆斯特德說:“就算太陽下山之前你能趕到瓦爾納的店鋪,離傑弗生鎮還有十二英里呢。”
她笨拙地用一隻手拿著鞋子、小布包和扇子,騰出另一隻手來幫自己下車。她說:“我還是繼續趕路的好。”
阿姆斯特德沒有扶她。“你下來,就在我家住一宿,”他說,“家裡有女人——女人能……要是你——來吧。明兒一早我就送你到瓦爾納店鋪那兒,你可以搭便車進城。星期六總會有人去鎮上的。他不會在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