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常四爺(第1/2 頁)
“奎勇,中央芭蕾舞團的《紅色娘子軍》要公演了,地點在天橋劇場,週六開始賣票。”
李奎勇撇撇嘴,“他演他的,跟我有什麼關係。躍民,你丫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甭跟我這磨磨唧唧的。”
鍾躍民一臉訕笑,“我估計天橋賣票那天,全四九城的頑主都得去。我這不是心裡沒底想叫你跟我一起去嗎。”
不等李奎勇回話,鍾躍民搶先說,“奎勇,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什麼時候需要還,你只管開口。”
李奎勇一臉壞笑,“你丫身上有那個藝術細菌嗎?你是看舞蹈還是看大腿?!裝什麼大尾巴狼!”
鍾躍民哈哈大笑,“奎勇,你丫可夠反動的,那可是革命的樣板戲!自打風暴開始,見天的《列寧在1918》、《列寧在十月》。看把列寧同志給忙的,我踏馬都快把電影臺詞背下來了。”
“成,星期六我準到。都是哥們兒,人情不人情的就不說了,你幫我找幾張藍軍郵茲當我的跑腿兒費了。”
鍾躍民大手一揮,“沒問題,小事一樁,那郵票我家裡就有。奎勇,別怪我沒提醒你,那種郵票已經作廢了。”
李奎勇看著鍾躍民離去的背影喃喃道,“躍民是可以深交的朋友…”
李奎勇的父親叫李順發,解放前從河北農村逃荒到四九城。一沒文化二沒技術,到了城市只能賣苦力,拉上了黃包車。
那時的黃包車伕和後世計程車公司的駕駛員一樣,都屬於早上一睜眼就得為車份兒錢奔波勞累的命。不同的就是黃包車伕更累更辛苦,掙得錢更少。
家無隔宿之糧,灶無半星之火就是李順發的真實寫照,娶妻生子對李順發來說就是痴人說夢。
解放後,人民當家做了主人。李順發也加入了三輪車聯社,從此不光不用為車份兒錢發愁,每月還有工資可以領。李順發回了趟老家,從農村娶了媳婦回來,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李順發夫妻一共生了九個孩子,活下來六個。李奎勇是家裡的長子,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
三年自然災害期間,家裡有七張嘴要吃飯,就靠李順發一個人掙錢養家。每天餓得前心貼後背,李順發也只能勒緊褲腰帶埋頭拉車。
他的身體也就是從那時起垮掉的,一九六四年的冬天李順發死了,死於腎衰竭和心臟病。
父親一死,李奎勇就成了這個家庭的主心骨。雖然他還在上初中一年級,卻承擔起了管理全家經濟來源的責任,連母親買菜也得向長子要錢。
在這個家裡,弟弟、妹妹們可以不聽母親的話,卻不敢不聽李奎勇這個當大哥的話。
李順發在世的時候,平時吃飯只有李奎勇能上桌,李奎勇的母親和弟弟妹妹們只能蹲在地上吃。
看著兩間加起來只有十四平方米的房子,李奎勇就是一臉的苦笑。家裡七口人的一切活動基本都是在床上進行的。說是床其實就是紅磚和木板搭起來的大通鋪。
李順發死後,國家每月按時給李家發放撫卹金。撫卹金是按家庭人口發放,每人每月十五塊錢。李奎勇家七口人領的錢倒是比李順發活著的時候工資還高。
衚衕里長大的窮人家的孩子,要麼極其自卑,要麼就極其自尊。當然在極其自尊的背後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自卑。
在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狗熊兒混蛋的年代裡,李奎勇家的孩子屬於極其自尊的那一類。
李奎勇從小練摔跤、學拳法、舉石鎖,就是為了不受欺負追求平等。在他簡單的思想裡,你不給我平等我就打的你給我。
李奎勇雙手插在褲兜裡走出了衚衕,菜市口以西的廠內、廠外大街全是平民居所,也是四九城最破爛的地方。
李奎勇沿著大街走了一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