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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小老百姓,鄭海川天然對醫生、警察這類職業人群有一種由衷的敬畏。
「小傷?」祁聿恨不得揪著鄭海川的耳朵讓他去看看他那工友的慘狀,再晚點送過來說不定都要截肢了!對比起骨折打鋼釘的人,鄭海川身上情況的確好一點,但也沒好到哪去——
紅的,青的,紫的,在小麥色的面板上遍地開花。
「你是覺得,要等自己也在垃圾桶裡被發現,才算重傷是嗎?」
「呵呵,那時候你也不用去掙錢討錢了。」祁聿語氣涼涼,磨著後槽牙說:「直接棺材板一躺,讓你家侄兒給你披麻戴孝不更輕鬆?」
祁聿的毒舌,聽過的人都知道它的威力。
可對於鄭海川而言,他卻好像天生就能從祁聿如針尖般鋒銳的話裡,聽出銳利背後的勁與柔。
——那是隻有對在意的人,才會無意識湧現出的凜冽罡風。
可以鋸斷鋼鐵樹木,也可以抵擋紛擾的風雷雨雪。
只不過鄭海川此時腦子裡想不出這麼有文化的比喻,他只覺得律醫生是在切切實實地關心他,怕他再出什麼事。
「我錯了我錯了,去,去派出所,去去去!」
鄭海川連忙捂住祁聿的嘴,求饒道,「律醫生,您可別說了,再說我都要愧疚得找塊地挖了土把自己埋起來了!」
客廳的電視裡,還播放著色彩鮮艷的動畫片,音樂叮叮咚咚的,吸引著餐桌邊吃飯的小朋友的視線。鄭海川側頭望向認真吃飯的小侄兒,心裡無比認同祁聿的話。
今天是他太莽撞了。
他想得太過簡單,以為找人說理就能拿到錢。
但事實上還有一種可能,是他不僅錢拿不到,自己人還投進去了。如果今天不是他力氣大,跑得快,說不定真的會那樣。
到時候,他家小禾苗兒該怎麼辦?
爸爸和叔叔都不在身邊,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在這個混亂的城中村裡,會發生什麼事?!
鄭海川想想都感到恐懼。
所以他不敢再讓祁聿說下去了。
光描述那個假想,都讓他不敢聽。
唇上的手掌和主人一樣粗糙而灼熱。
祁聿垂下眼,能清晰地看見甲緣邊翹起的毛刺。
呼吸裡除了藥水揮發的氣味,還有青年在外奔波一天所沾染的塵土與汗水味。
是祁聿以前很討厭的味道。
醫生的職業習慣使然,他一向很愛乾淨。同時因為年少的經歷,他對於底層人身上的那些複雜氣息有一種天然的反感。
腐爛的菜葉,發臭的溝渠,箱底的樟腦丸,晾不乾的黴潮,長久不洗的衣物,附著在發梢的油煙……這些鑽進他的鼻腔,總會讓他下意識地皺起眉。
現在,鼻尖嗅到的氣味不比那些好上多少。
但祁聿卻沒有躲開,甚至沒有打掉鄭海川的手。
他就這麼沉沉地盯著面前的人。
盯著那雙老實的濃眉大眼,盯著那張因為忍疼而泛紅的黝黑臉頰,盯著兩片乾燥起皮的厚實嘴唇,和唇角邊被人打傷的裂口血痂。
祁聿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中有什麼躁動的東西在翻湧。
鄭海川冷不丁被祁聿的目光給燙到了。
他縮回手,感覺自己渾身被律醫生看得有些不自在。
夏日的夜晚很熱,但祁聿家裡早就開啟了空調,溫度適宜。鄭海川後知後覺去撈自己剛脫下上藥的衣服穿,同時憨憨地露出一口白牙沖祁聿徵求意見。
「那……那一會兒等小禾苗睡著了,咱們再去?」
彷彿是在過日子的夫妻,在商量著孩子睡去後的夜生活。
祁聿被自己延展地臆想給驚了一下。